天越帝君当真住了下来。
赫安离开荒瘠之地几千年,天越不过来了十几日,就比赫安还要熟悉这片地方了。
赫安出去晒了个萝卜干,回来时,天越已经默不作声地把院内闲置的躺椅挪到了二楼最角落赫安的房间里,铺上了绒垫。
赫安疑惑:“帝君这是作甚么”
“晚上冷,”天越抹平被单,道,“只有这屋有暖炉。”意思是要在这屋睡下了。
赫安额角突了突,这荒瘠之地昼夜温差大,但远不及冬宫寒冷,天越帝君原先住在冬宫,有灵力御寒,重元殿内从未有过什么取暖的物什。于是道:“听团乌说,帝君前几日都睡在院里。”
半个月前,天越得知赫安离开了天界,他想到上一世赫安提过想回老家看看的事,想都没想就下界去了荒脊之地,然而等了前几日天越在荒脊之地等待时,为了能第一时间看到回来的赫安,晚上睡觉都是睡在院中的。他其实不用睡觉,大多时候都睁着眼,看着漫天黄沙之后,那个朦朦胧胧点着几颗星点的漆黑夜空。现在听到赫安这么说,他心中泛酸,嘴角却挂着笑,道:“这几日要降温。”
赫安知道他又在胡诌,赫安本来想着,天越想演,他就跟着演,天越要监视他,他就正大光明地让天越看着。但现在天越想跟他睡一间房,他怕了。
赫安道:“帝君若觉着冷,那便睡这间房罢,”
帝君铺床的手顿住了,他默默直起身来:“你睡床,我睡躺椅。”
赫安不同他讲话,退到房门前,却被三两步赶来的天越拦住了去路。
天越一手撑在门上不让赫安开门,他前胸的衣襟随着他的动作掀开了一些,露出了他的半截锁骨,以及上面那块微红的齿印。两人都看见了那抹齿印,天越看着突然红了脸的赫安,刻意压低嗓音,道:“你若不同意,我们一同睡床。”
赫安晓得这种事天越当真干的出来。
他没想到天越为了监视他,防止他做出什么危害天界的事,竟不惜做到这种地步。
他被天越盯得心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天越呼出的气息徐徐喷到了他耳尖,热得他耳尖滚烫,他只想快点脱离这种状态,胡乱点点头,等天越放过他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些什么,再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天总是黑得很快。
房内,暖炉烧了很久,但赫安仍觉得冷,他平躺在床上,手脚却是冰凉的,他直愣愣地望着床梁,丝毫没有睡意。
天越就睡在窗边的躺椅上,偏头便能看见。
行动总比脑子快,赫安顺从身体的指引偏过头去,正好对上天越的目光。
房内没有点灯,窗外的月光隐隐绰绰,透过窗纸洒在天越身上,将天越照得格外亮。天越彼时撑着脑袋面向赫安的方向测躺着,一双眸子微微眯起,不像有睡意的样子,隐隐闪动着流光。
两人视线相对后,天越浅浅勾了勾唇角,张嘴无声说了些什么。
赫安对着天越的嘴型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天越在叫他,像是魔怔了般一遍又一遍,重复地叫着。
赫安惊惶,急急移开视线翻了个身,背对了天越。赫安觉着今晚这觉恐怕不用睡了,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今日天越的反常举动:先是早晨同他在一张床上醒来,再是履行诺言回来并救了他,最后又固执地要和他睡一间房……
上一世,天帝后来虽也让天越监视他,甚至让赫安住进了重元殿,但天越从来都很冷淡,那时都是他缠着天越,天越看书时缠着、静坐时缠着、冥思时缠着……天越去哪他便去哪,天越作甚么他就在一旁陪着。
现在同样是监视,似乎全都反过来了
天越说他和天帝吵了一架,莫非是因为吵了架,天越才对自己转变了态度
赫安思来想去,还是睡不着,身子又冷,忍不住胡思乱想,便小声问道:“帝君为何同天帝吵架”
天越:“下棋时他输了半子,恼了。”
赫安:……我信了你的邪!
话题到此为止,房内再度安静了下来,唯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天越呼吸声很浅,要静静去听才能分辨出来,相比之下,赫安的呼吸声就略显急促了些,许是因为心慌,他努力地喘息着,心脏仍揪疼了起来。这次的疼痛并不是特别疼,但很磨人,像有数只蚂蚁在心上爬动,带着酸软和麻痒,令人急躁。
赫安忍不住轻哼了声,怕被天越发现他的异常,又马上装作清嗓子地咳嗽了两声,慌忙掩盖了过去。
不知不觉中,赫安闻到了天越身上飘来的草木香,这草木香果然有安神的效果,赫安闻着闻着,竟也不觉得疼了,身体也慢慢感受到了暖意,渐渐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又是一晚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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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安起来时,天越已经不在房内了。他打开窗户通风,余光瞥见楼下农地里的红色身影。
天越在这呆了十几日,似乎早就将这片地当做了他在天界的药园。赫安昨天就发现这片地大部分都种着蔬菜稻谷,但某些角落或是田与田交界处,还种着一些他在重元殿里见过的稀有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