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有十恶无法赦免,凡犯下其中一桩罪过,死后就要到这里来。”
这点符晓作为犯下其中一桩罪过的人,身处此地已然知晓了。
“然而若想做血海的主人,就须十恶圆满。”
妇人将散落在耳边的碎发拢到了耳后,眼中的戏谑更浓。
不孝,不义,不忠……
这些罪过九恶已然通通做下了。
唯独差一样。
“你猜猜缺什么”
妇人上下打量了符晓一番,丫头瞧着机灵,不知能否猜出。
“不伦”
符晓的眉头自从下了这汪池水之后,就不曾松开,此刻拧得比方才更紧。
妇人点点头,双手合十,如若不是母女情谊不深,说不定还会上去搂着符晓夸赞一番。
孩子随我,聪慧可人。
“我这辈子有过许多男人。”
即便这似乎并不适合在符晓面前说,但妇人说出口时没有半点犹豫。
“也有过许多孩子。”
宣阳铃仙君是其中一个,符晓也是其中一个。
其中二字包含的实在太多,以至于妇人在看到符晓之后,还要思索她的父亲是哪一个。
“那么多孩子,我一个都没养过。”
妇人面上并未出现母亲应有的落寞,面对不曾养育过的符晓,也无有愧疚和怜惜之情显露。
“唯独九恶,是跟着我长大的。”
说这话的时候,妇人再次望向九恶离去的方向。
当然,即便是对于跟着她长大的九恶来说,妇人也算不得什么好娘亲。
“大多和我欢好过得男人,都死在了我的手里,宣阳铃仙君是个意外,本来不该由你动手的。”
妇人抬手一挥,她身后的一扇沉重铁门应声而开,轰隆隆的卷起了细微的尘埃浮土,呛得符晓……咳嗽不起来。
死后或许仍能嗅到气味,但却不再为此困扰。
铁门开启之后,妇人牵起了符晓的臂弯,拉着她朝着铁门的位置走了进去。还未踏入,符晓就闻到了腐朽和血腥气味,说不上恶臭,但总归闻着有些上头。
待她迈入铁门之后,符晓左右环视了一番,寻找到了气味的来源。
带血的衣衫,上头还沾着早已不知干涸多少年的骨和肉。归属于不知名妖物的角堆放在墙角,似是被生生折断,角的底末位置上还有骨质的碎渣,已然快要化作尘埃了。
掰断的翅膀,粗而长的腿骨,一节一节的指骨……
藏在铁门后的,仿佛是一个乱葬的坟墓,不知藏着多少人的尸骨。
忽的符晓耳廓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熟悉的声音自身侧传来,转过头去循着声音的源头望了望了望。
视野之中出现了一样熟悉的东西,和耳边响起的清脆铃声一起,让符晓在瞬间明白了这铁门后究竟是埋葬什么东西的所在之地。
宣阳铃仙君的铃,和符晓腰间挂着的一模一样。
妇人也顺着符晓所望的方向看去,瞥见吸引符晓目光的铃铛之后,朝着那铃一步三摇,颇为婀娜的走了过去。
她捏起了宣阳铃仙君的铜铃,在手中轻轻摇晃。
“这是你爹的。”
不需妇人介绍,符晓也识得。
“这间屋子里的,都是我这些年来的战利品。”
也不需妇人介绍,符晓已经猜到了。
“你若是带了宣阳铃的头发下来,可以缠在这铃上。”
妇人抬手一抛,将铃儿朝着符晓扔了过去。
她再次抬起脚,体态婀娜,纤腰慢摇,每走一步,都是叫人挪不开视线的妖娆。妇人绕着这铁门之后的屋子,每走一步都能瞧见其中的一样战利品,回想起和某个男人相处的时光。
凡人,恶鬼,妖修,甚至是高高在上,无欲无求的仙长……都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但她绕着这间屋子走了一圈,也没有想起任何男人,拥有和九恶相似的神态容貌。
“傻孩子。”
妇人有过数不清的男人,生过数不清的娃娃。
但九恶的父亲不是其中之一,九恶也不是其中之一。
亲生的娃娃她一个都没养过,唯独跟在她身边长得九恶,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唉真是造化弄人。”
明明是唏嘘感慨,但配着妇人的语气调子,就成了满是算计嘲讽的戏谑。
九恶啊九恶,此生你的十恶都无法大全。
对于恶鬼来说,看别人受苦,是最开心的事了。
妇人看过情人受苦,也看过孩子受苦,多九恶一人也不多,少他一人怪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