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宫寺泉感觉头痛的厉害。
耳边叽叽喳喳的人声像是沸水般咕嘟咕嘟一刻不停, 杂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吵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个宴会本来不在他的行程表上,但是听那位有一点亲缘关系的服部先生介绍,这个宴会的主人酷爱收藏文物, 对神宫寺家族抱有无与伦比的仰慕之情,无意中得知这一代的神宫寺家主来到了横滨,便提出无论如何都要见一见他才行。
这样的追随者并不是很少见, 神宫寺泉琢磨了一会儿,比起之后接下他的拜帖专门和他见一次, 还不如在这里露个脸来的更省事一些。
平治家也算是在横滨有钱有势的一方大佬, 听说他们家和港口黑手党还有一定的来往, 家族产业里的那三艘货轮还和港黑有牵扯不断的暧昧联系。
武侦目前虽然在与港黑合作,但是这样的合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根本就是两只老虎捕食前短暂的休憩,撕毁契约前是不需要通知对方的, 而这两个组织之间显然连契约这种东西都不可能有。
于是为了不引起对方敏感的猜测, 太宰和国木田并没有跟着神宫寺泉进入这个宴会。请帖上又只允许带一位亲友,三日月和鹤丸的脸实在太出众,为了低调退场的准备,神宫寺泉就只带了药研一个。
然后好死不死的,一个聊天喝酒约炮的简单宴会, 就真的这么巧出了事。
平治先生是个五十岁的中年人,大腹便便,头顶一个地中海式发型,那种商业化的笑容挂在他脸上显得油腻而熟练, 他就像是一台机器一样,连续两个多小时都保持着弧度一点没变化的笑脸,对每一个宾客用遇到了至交好友一样的语气打招呼问好。
在神宫寺泉进门的时候,还被这个过于激动的中年男人拥抱了一下,贴的过近的身体,让神宫寺泉有点不适应,尤其这位看上去营养实在丰富过了头的资本家身上还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体臭,被重重西装包裹着,偶尔才从袖口里漏出一点来。
神宫寺泉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和他打完招呼,就偷偷带着药研躲到了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琢磨着什么时候适合提出离开。
这座别墅完全是欧式的装潢,华丽宽敞的大厅按照古老的规格被开辟作舞池,像是镜面一样光滑平整到能反射出人体面貌的昂贵瓷砖被打磨的一点缝隙都没有,上面被珍而重之地安放了一个木质的高台,高台上用酒红色天鹅绒包着柔软的枕垫,上面是一只大玻璃罩,里面则是一顶王冠。
那是一顶真正的王冠。
华丽而沉重的冠冕放置在丝绒垫子上,下面是白底黑点的貂皮,八条弧形的黄金拱臂上镶嵌着成色上佳的火红宝石和透明的白钻石,这些常人一辈子倾家荡产都不可能拥有一颗的珍贵石头像是密集的砂砾一样铺陈在上面,组成了八条炽烈流动的熔岩流,带着璀璨夺目的光辉汇聚合拢到一处,在成塔尖的中心点托举起了一只完全由钻石构成的十字架。
而十字架的中心则是一颗深蓝如夜空的蓝宝石。
那颗蓝宝石直径有三厘米,被打磨成完美的椭圆形,它的颜色全然深邃浩瀚,中心的蓝色澄澈透明,美丽到仿佛将夜空和海洋都采撷包裹其中,你可以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见不同的蓝,像是色谱的聚合,从钴蓝到群青,这颜色比最纯正的蓝色还蓝,比最醇厚的孔雀尾还浓郁。
这顶王冠的价值不仅仅在于上面镶嵌的无数珠宝,更在于它的存在本身。
这是拥有着四个多世纪历史的皇室冠冕,在理查二世在位时被制造出来,耗费了二点五磅黄金和总重达六百八十克的珠宝钻石,并且曾一度作为国王的加冕皇冠使用,其意义非同寻常。
连家藏丰富到自己都不记得家里有什么的神宫寺泉,都忍不住对这顶王冠再三侧目。
和其他的藏品不同,这样等级的藏品,由于它所承载的文化和政治意义重大,已经超出了文物本身这样的概念。
据平治家主自述,他完全是因为神宫寺泉到了这里才将这顶王冠拿出来展示的,然后就在数十位宾客赞叹羡慕的眼神下,这顶王冠于二十分钟前,突然消失了。
连什么常见的断电的把戏都没有,这顶王冠就像是突然变成了空气,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下子就从那个那个玻璃罩里销声匿迹,鹅绒垫子上被王冠的重量压出来的痕迹还在,而放置其上的珍宝却已经不见踪影。
“啊啊啊啊啊啊!!!”
被心爱珍宝突然消失打击的有点神志不清的平治先生趴在玻璃柜上,已经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了,只知道癫狂地喊叫,双眼瞪得大大的直勾勾盯着那个酒红色垫子,似乎是希望刚刚看到的都是幻境,而消失的王冠能再度出现一样。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那顶王冠不仅在数十人的注视下消失了,还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平治先生的反射弧好像终于跑完了全程,好容易才反应过来的事实让他完全不能接受,眼睛一翻就咕咚一声倒在了展柜前。
“父亲!”一旁的小平治悚然一惊,急忙伸手去搀扶自己的父亲,但是就神宫寺泉的目测,体重达到两百斤的老平治先生可不是这个瘦竹竿一样的小平治能够以一己之力拉起来的。
等到昏倒的老平治被佣人们七手八脚地送到楼上休息,小平治才脸色青白地转过身来,视线扫过面前衣饰贵重妆容精致的宾客们,扯出一个很难看僵硬的笑脸。
“非常抱歉,各位……家父受了太大的打击,此次宴会不得不提早结束……”
小平治的道歉干巴巴的,但是自恃有身份有地位的宾客们纷纷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同情和理解。
“不,不必道歉,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令人痛心……”
“是的,请代我们向平治先生表示慰问……”
“如果抓到那个可恶的窃贼需要我们的帮助,请务必不要客气……”
各种各样的客套话像是流水一样从他们口中很自然流畅地说出来,连思考都不需要,一下子全场都是感同身受的善良人们的共同安慰,让小平治的神情稍微有了点和缓。
但是神宫寺泉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看着那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站在一级台阶上,发黄的脸皮绷紧了面颊骨,头发用大量的发油往后梳顺了,在璀璨如白昼的灯光下都亮出了个光圈,乌黑的眼瞳像是两口深深的井,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扭曲一下,蠕动着要说出什么来。
“药研你看见那个王冠是怎么不见了的吗”他压低了声音,藏在一众宾客后面,用细如蚊吟的声音问着身边的少年。
黑发紫眸的付丧神换了身得体的西装礼服,剪裁得当的礼服贴合着少年的身体,将那振与他同名的本体短刀也藏的不露行迹。</p>
“大将……我没有看见。”药研的眉头蹙的紧紧的,脸色严肃极了,能逃脱付丧神的注视将东西不着痕迹地掠走,这样的人类真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