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华想到自己耽误得也够久了,该启程赶路去,阿父阿娘还等着她搬救兵,再说一会儿天黑没了落脚之处可不好。
于是张春华向他们歉意道:“我如今身负要事去往温县,情况紧急不能留下陪同实在抱歉。我看这些人与你们有恩怨,之后还劳烦两位自行商议如何解决,事不宜迟,我先走一步了。”
胡昭自称为司马懿之师,自然是长辈,在他说出“我学生”三字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司马懿面露惊讶之色,随之被喜悦所代替。
在此之前,他们虽亦师亦友分外投缘,胡昭却从未正面承认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司马懿有拜师之心,可他不确定胡昭的想法,又实在敬仰他,不敢贸然提出。事实上,胡昭已经教了他不少东西了,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如今得他亲口承认,司马懿怎能不惊喜
而胡昭也以长辈的身份接过了张春华的话茬,对她说道:“少侠言重了,耽误少侠时间是我们的不是,少侠请便。”
张春华转身,去往枣红马身边,马儿不安地跺跺蹄子,张春华忙安抚它。
她翻开检查马腿上的伤势,面露忧伤的神色。
“它这伤口肉可见骨,怕是不能赶路了,”典韦轻叹一声:“看来你只能牵着它走了。”
胡昭环顾一圈,看到地上这些躺倒的人中有个背影非常眼熟,那人趴在地上没了动静,忙蹲下身去将他翻过来。
“这是周生!”
只见翻过来的周生额头与鼻尖都被擦破了,鼻子歪斜,两股血流自鼻孔流出,狼狈不堪。
他往周生的鼻尖一探,发现还有气儿,于是起身来,向司马懿问道:“仲达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司马懿坦言道:“学生不知。”他仰慕胡昭多年,心思明镜似的,自然不会在胡昭还关心周生性命时说出要杀他的话,如此平白给自己形象抹黑,还会与胡昭离心。
“周生家族为颍川大姓,世家子弟,不可随意杀害,若你信我,可将其交予我来处置,我与周家主还有些故交,家族子弟在外害人,当由家主好生管教。”胡昭对司马懿亲切温和,相较而言,对周生则非常不喜。
司马懿恭敬道:“一切旦凭先生做主。”
胡昭贤而有名,却官不仕,行为高洁,是当世名儒,有他出面去与周家主联系,周生日后的境遇可想而知。
司马懿都有些同情周生了,这可比直接杀了他更痛苦。
“可有绳子”胡昭问道。
司马懿问那年老的车夫,车夫道:“有的,在车后备用着。”
他拿来绳子递给胡昭,却见这位名儒撸起袖子就把周生翻了个面,招呼司马懿来帮忙,将他给绑了。
胡昭对司马懿笑道:“欺我学生,周生太过可恶,虽不能要他性命,我却要他后悔不迭,来,将他放到我那马背上,我要就这般将他带回陆浑山!”
陆浑山是胡昭如今的隐居之地,他在陆浑山结庐而居,躬耕乐道,与闲云野鹤为伴,时而也有慕名而来之人登门拜访,看得顺眼就见见,看不顺眼就让人家自行回去,过得好不自在。
曾有袁绍为他“多顾茅庐”,又有曹操为他多次请求招仕,都为胡昭所拒绝。
袁绍怒极派人抓他,他预料在前,逃之夭夭,曹操有成人之美的雅量,放他归隐田园,于是袁绍名声大臭,曹操声誉远播。
当胡昭搬家到陆浑山后,再无人敢冒犯于他。
司马懿还是第一次见到胡昭不拘小节的一面,他一直以为胡昭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学者。
胡昭抬眸,见之前救人的少侠正扯着布为枣红马包扎伤口,那马儿流的血液都渗出了布外,惊讶道:“少侠的马受了伤,可是不能上路了”
张春华无奈道:“是我太过不小心,让马受了伤,如今只能牵着它走了。”
“此去温县,骑马尚且要赶路一日,步行也不知何时要走到了,何况如今天色将黑,山间险峻,猛兽出没,夜晚并不安全,”司马懿说道:“我正巧也要往温县而去,少侠若不嫌弃,可与我一同上路。”
他也想要打听一下,这少年是几时认识自己的,若有此少年英杰与他相识,他必定会铭记在心,又怎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印象
“不若这样,少侠既然急于赶去温县,我这匹黑马暂时借于少侠,”胡昭见他颇为看中枣红马,可马儿受了伤只能退累他速度,怪可怜的。
思及他救了自己学生,胡昭好心道:“你这枣红马暂且先抵押给我,待你完成了急事,再以黑马到陆浑山来换回,如何”
“这样不好吧”张春华惊讶道:“我若骑走了马,你又如何回家这样不是将你丢在这荒郊野岭过夜了吗,我有武艺傍身暂且还能自保,对你来说却太危险了。”
胡昭见小少年目光清澈,自身急切又不忘关心他,是个心性纯良的好孩子,眸中不由染上了欣然笑道:“我并不着急,暂与我这学生同路前往温县也可,到时候再回陆浑山便是了,仲达应该不会介意与我同乘一辆马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