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嬷嬷面色一变, 下意识就想推开丰钰。
她敢承认, 还如此嚣张?她到底眼里还有没有侯爷?
丰钰退后两步, 走近了安锦南的桌案, 绕到案后, 手臂交缠, 勾住安锦南的脖子。
“那又如何呢妈妈?我怀孕是假, 难道我对侯爷就是假的么?我已是侯夫人,侯爷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抬进来的正房, 我就是做了再大的错事,又能如何?侯爷无论如何都会回护我,忍受我, 不是么?”
韩嬷嬷睁大眼睛,瞪着这无耻的女人, 和无动于衷的侯爷, 不知是出于激愤还是痛恨,她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颤着声道“侯爷,她……她竟如此嚣张……侯爷从小千恩万宠地长大, 谁人不是敬着爱着侯爷,你怎能如此对不起侯爷?还……还说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安锦南垂了垂眼,叹了一声。手掌伸出去, 搂了下丰钰的腰“钰儿, 别闹了。把事情原原本本和妈妈说说。”
他站起身来, 负手走到门旁, 脚步顿住停在韩嬷嬷身侧“妈妈若走了,锦南今后,怕只有做了给这女人吃得死死的冤大头。”
他未再言语,提步迈了出去。
安锦南在这世上,除宫里那些个主子外,谁还有资格喊他一句锦南?韩嬷嬷霎时泪水决堤,手颤抖着揪住袍角。
安锦南去了,她嘴唇嗫喏着望着他的背影,心里酸涩得说不出话。
丰钰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她声音放的低柔极了。
“妈妈一心护着侯爷,为侯爷好,却非要做出种种事态,叫侯爷为难,这是何故?”
韩嬷嬷回过头来,看着她的眸光有恨,有怨。
丰钰淡淡一笑,行至一旁的柜前,从里头翻出那件儒衫。
“妈妈说我不守妇道,是因为看见了穿这袍子的人进了我的房里?”
韩嬷嬷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丰钰含笑道“我是侯爷妻房,我假孕,乃是侯爷安排。侯爷上一个孩子是怎么死的,妈妈您也清楚。有人针对侯爷,要害侯爷,此事怎能不查?之前传出有孕的消息,不过是为了麻痹对方罢了。如今真相已然查知,我这胎已经没了假装的必要。外敌当前,我们后院不稳,侯爷如何专心应对?”
“妈妈既一心回护侯爷,如此忠心,就更该做个表率。我只盼着,以后带着所有掌事嬷嬷去捉奸这种事,再不要发生了。”
“嬷嬷何故信不过我?因我的出身,我的为人?觉得我只想攀权附贵?那我不是更该好生伺候侯爷?我已成了侯爷妻房,我却与侯爷不同心,这不是自寻死路么?我身边的护卫都是侯爷的人,妈妈觉得侯爷蠢到,容得我在他眼皮底下与人私会?”
她捏了捏手里的儒衫“不管韩妈妈想不想承认,愿不愿意承认,我和侯爷夫妻一体,木已成舟,谁都不能改变。今后不论妈妈怀疑什么,从哪里听说了关于我的闲言碎语,为了侯爷,妈妈只有一个选择。就是站在我身边,驳斥那些人。我的脸面,就是侯爷的脸面。我的名声,就是侯爷的名声。”
韩嬷嬷不屑地道“凭你也配?你……从一开始就包藏祸心,刻意接近侯爷……”
“算了,妈妈。”丰钰挥手打断她的话,“妈妈心知肚明,从前我来侯府,都是受侯爷所命。侯爷若真是妈妈口中那等会给美色迷惑,抑或被人花言巧语骗过的人,侯爷何至孤身十年?是妈妈一时不能接受,他不再只需要您一个,不再只信任您一个了。您这些年,早已把他当成了您的亲生孩儿,把他当成了您的所有!”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缓缓的说着。
听在韩嬷嬷耳中,就像一声声的雷鸣,不住地敲击着鼓膜。
丰钰含笑道“侯爷看重我,不等于就不信任妈妈了。他需要您,替他长眼,管着后院那班人。有您相助,他才有更安定的后方。他习惯了您安排的饮食,您亲手整理的书卷。我是嫁进来了,我是挤入了侯爷的生活,可他总要有个伴的啊妈妈,难道他这辈子,就必须一个人孤床冷枕的过么?我早晚……”
丰钰面上泛起一抹不容易发现的红晕,硬着头皮道,“我早晚也要给他添个一男半女……侯爷怎可无后呢,妈妈您说是么?”
韩嬷嬷皱着眉,冷冷地睨着丰钰。“你设此局,不惜给自己扣上不贞的帽子,就为了在侯爷面前叫我难堪?对我做这番说教?”
丰钰摇了摇头“非是如此,妈妈怎肯与我和侯爷说真话?口口声声说要回乡,侯爷想留又怕勉强您,让您不快,不逼着您说出心里话,你怎肯承认您放不下侯爷?”
“妈妈,便算我当真是您心里想的那种女人,您更该留下啊。您得替侯爷时时看着我,监督我,别叫我行差踏错,堕了侯爷的威名才是。您若走了,侯爷固然伤心,我没了牵制,说不准会想出什么坏点子呢,您真能放心吗?”
韩嬷嬷只觉自己无地自容,她咬着牙道“我走了你多清净!何苦大费周章地留我!”
丰钰正色道“您走了,我自是没什么可损失的。可我不忍瞧侯爷落寞啊。我是他的妻子,我还不能为他做些什么,就先挤走了他身边最重要的人,那我成什么了?妈妈辛劳了三十年,也该是享福的时候了,服侍侯爷的事,有我和身边的人。妈妈只管好好看着这个后院,看着这个家。我和侯爷将来当真有了儿女,还不得妈妈从旁看顾么?我和侯爷哪里懂呢?”
韩嬷嬷脸色要多复杂有多复杂。大费周章的追查,心里翻来覆去的放不下,到头来只是这女人设的一场局,叫她难堪得说不出话。
可丰钰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她不舍得走的。
这里是她生活了三十年的地方。她早在心里对侯爷生了母子情。她放不卡手,若离去,最痛苦的是她。
可是……
丰钰靠近她,抚了抚她的肩膀,“您老奔波一天,也该累了。回头我叫人端碗燕窝过去,给您补补身子。前番您送过来的东西,我都原封不动放着呢,回头叫人抬回您房里。”
说完,她语气陡然变得一沉“妈妈,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将来人人觉得可以用旧情来辖制侯爷,侯爷还有什么威名可言?我希望您记着,永远记着。”
她拂了拂袖子,昂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