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珠说完这些, 眼泪又掉了下来。
“宛姐儿, 其实这都是我一厢情愿的吧, 凌霄他心里根本没有我。”
否则,又怎么会一丁点的让步都不愿意为她做
凌霄走了,她第一时间追了出去,问他怎么能这样!
凌霄目光落在别处,并不看她:“郡主回去吧。”
“你什么意思”
陆明珠急白了脸:“你根本不想跟我提亲, 不过是被我逼急了才不得不来,对吧”
凌霄沉默半晌,攥紧了手, 最终没有开口。
他志在穷苦百姓,功名利禄从来都不是他的追求,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们不合适。从一开始在一起那天,他就一直在等今天。
等到了,他心里的石块也就落地了。
这样很好, 对她与他都好, 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凌霄沉默离开,至始至终都不曾看陆明珠一眼。
陆明珠终于看清了。
“呵!不就是一个男人吗”
她红着眼道:“既然凌霄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我陆明珠还怕没人要!”
说话时,又一滴眼泪掉下来, 她迅速用手背抹掉。
然而眼泪越来越多,她越抹越快,到最后怎么擦也擦不完,她哭倒在江令宛的怀里:“宛姐儿, 别说话,也别劝我,我就是心里难受想哭,让我哭一场,我哭过就好了,哭过就会把这个男人忘掉。”
江令宛拍了拍她的背,没有说话。
接下来这段时间,陆明珠时常来找江令宛说话,一开始难免会落泪,又跑去找了凌霄几次,确定他不会为自己让步之后,陆明珠不哭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好女儿何患无夫!”陆明珠终于恢复了她一贯了活泼爽朗,“从明天起,我就开始相看。”
她对江令宛、程静昕说:“你们身边有合适的人选,记得介绍给我啊。”
不管怎么说,她不再伤心难过了,江令宛、程静昕都松了一口气:“好,我们一定替你留意。”
她性子急,说干就干,没过几天就让大嫂长平公主给她安排相亲。
她可是堂堂明珠郡主,身份尊贵,又得圣宠。听说她要嫁人,家中有适龄子弟的夫人们倾巢而出,长平公主府每日都有夫人们登门,儿郎们的拜帖堆了三四筐。
长平公主带着陆明珠挑拣,把合适的儿郎选出来,带到公主府相看,又办了一场赏花宴,折腾了两个月,相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几乎把京城适龄的儿郎相看遍了,陆明珠也没有看到满意的。
她折腾疲了,不想折腾了,正好到了九月,程静昕成亲,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程静昕与容夫子算是苦尽甘来了。
前世程静昕单恋容夫子,却被表哥孟修杰设计,最后香消玉殒,英年早逝。
这一世,孟修杰计谋被戳穿,程静昕在京华女学毕业后留院任教,做了乐课夫子,与容夫子时常见面,慢慢容夫子就发现了程静昕的好。
只是容夫子跛脚,程静昕的祖母不同意孙女嫁给一个老瘸子。
纵然程静昕再三解释,说容夫子只是轻微跛脚,说他虽然三十出头,但绝对不老,但程老太太无论如何不接受,也不同意容夫子登门求亲。
后来在江令宛的安排下,凌霄去帮容夫子看脚,治了小半年,容夫子的脚虽未完全康复,但走起路来已看不出跛脚了。
容夫子虽然已三十二岁,但他生的十分俊美,比起青涩的少年,他的俊美稳重而从容,举手投足气度出众,双目平和而淡然,去程家提亲时,众人都惊呆了,没想到他竟然生的如此出众。
程老太太得知容夫子本是举人,如今脚好了,可以继续参加科举时,当场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大婚的日子定在九月初六,这一天,芙蓉金菊斗馨香,枫叶赤红丹桂金黄,江令宛跟陆明珠送了好友上花轿,满心都是欢喜。
等到十一月京城飘起小雪的时候,程静昕有孕了。
江令宛跟陆明珠觉得很惊喜,带了礼物去容家看好友。
容夫子也在家,成亲之后,他就辞了京华女学,一心在家中备考,打算来年春天考个功名。
得知江令宛跟陆明珠来了,他迎到了门口:“见过三皇子妃、明珠郡主。”
陆明珠丢下一句“容夫子不必客气”就急吼吼地进屋去看程静昕了。
江令宛笑着说:“容夫子,恭喜你,你要做父亲了!”
容夫子一袭蓝袍,俊美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淡疏离,双眸中却有淡淡的喜悦:“多谢三皇子妃。”
他弯下腰,深深一揖。
谁能想到当年大言不惭的小姑娘会成为京城最炙手可热的宛卿,嫁了顶级勋贵,又成了天子儿媳。
谁又能想到,因为她,他才能治好腿,收获属于自己的幸福,如今连孩子都有了。
他的感激真心实意。
江令宛站着没动,心安理得地受了:“夫子不必客气,静昕有孕在身,希望夫子能好好照顾她,不要给她气受。夫子可明白我的意思吗”
没错,她就是以三皇子妃的身份压人了,那又怎么样
自打重生回来,她就做好决定要把静昕纳入羽翼之下,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静昕的。
容夫子点头:“三皇子妃放心吧,能娶到静昕是我的福气,我会好好照顾静昕,好好照顾孩子。家里人口简单,就我跟静昕两个人,我保证不让静昕受气,下人们更不敢。”
他这是说不会在孕期纳通房的意思。
江令宛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微微一笑,进去看静昕去了。
陆明珠在床边坐着,手舞足蹈的,又高兴又羡慕:“宛姐儿,你快来跟静昕取取经,说不定你下个月也能怀上宝宝了。”
她眉飞色舞的,比程静昕还高兴。
江令宛就坐到程静昕身边,笑眯眯道:“好,那我来问问静昕,有什么诀窍。”
程静昕面色微微有些发白,大夫说她身子骨弱,气血不调,因为刚刚怀孕,要以静养为主。
她半躺在床上,头上戴着卧兔儿,比从前做姑娘时多了几分娇憨。
“这个诀窍我们悄悄说。”她笑着瞥了陆明珠一眼,“未婚的小姑娘不适合听。”
陆明珠不依,缠着程静昕说,无论如何也要听。
“其实也简单,就是……把枕头垫在腰底下……抬高一点。”
程静昕说着,脸就红了。
若是别人问,她死活不肯说的,但她怀了身孕,就想跟好友分享,想让江令宛也早日怀上。
江令宛跟陆明珠也听得脸红红的,特别是陆明珠,听完后还嘟哝了一句:“画册子上没画,这回我记住了,得用枕头。”
她一贯大胆,跟凌霄在一起后,就偷偷看画册子了。
江令宛跟程静昕早见怪不怪了。
江令宛跟陆明珠陪程静昕吃了午饭,在容家待到下午才离开。
容夫子一直在书房待着,送走了三皇子妃与明珠郡主,回房看妻子,程静昕靠在大引枕上睡得香甜。
她面色虽然还苍白着,但嘴角微微弯起,幸福又满足。
床头的柜子上,放着葡萄干,用精美的盒子装着,旁边还有几盒没打开的果脯零嘴,一看就知道是宫里的贡品。
他慢慢走过去,握住了妻子的手。
他本是官宦子弟,后家道中落、脚又受伤,多亏京华女学的宋山长收留他在女学教乐课,他才有了容身之所。
他原本有一个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在家道中落之后,与他退了亲,另嫁旁人。他不怨她,只是内心有些难过罢了。
到女学的第一年,他十九岁,风华正茂,青春正好,女学生们都喜欢上他的课,有几位小姐很喜欢他,信誓旦旦说要嫁给他。
他不是没动心过,不是没投入过。
只是一次次真情的投入换来只是一场空,几年之后,他看淡了世事。
那些喜欢他的女孩子,只是喜欢他的皮囊罢了,一开始都说不嫌弃他跛脚,等到谈婚论嫁之时,便会换一种说辞。
他不怪她们,习惯了,慢慢也就冷漠了。
所以程静昕接近他的时候,他完全没在意,这个小姑娘,温婉话不多,会小心翼翼地跟他说话,会找了借口跟他接近,会因为他无意的一句话红了脸颊。
他见多了,无所谓了,心如一滩止水。
等到她毕业后留在女学任教,过了及笄之龄依然不嫁,他终于认识到,这个姑娘跟从前那些都不一样。
心动吗
那是当然的。
她温柔美丽,大方温婉,给他的关心都是脉脉含情的。
但她又有女儿家的矜持,只给他暗示,不主动开口。
这样可爱又坚持的姑娘,他怎么舍得拒绝但是他的脚,始终是他最大的缺陷。
他决定最后再试一次,给她机会,也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结果程家人还是拒绝了。
他本已放弃,是她拜托三皇子妃,找了凌大夫给他治脚。
他的脚如今走路已经看不出问题了,不仅娶了她为妻,还可以继续参加科举。
能遇到静昕,他何其有幸。
容夫子替妻子掖了掖被角,眼中都是满足。
……
出了容家,陆明珠没坐自己马车回怀远侯府,她上了江令宛的马车,说有话要说。
“宛姐儿,我不想嫁人了。”
陆明珠一开口就语出惊人:“但是我想生个孩子。”</p>
江令宛大致知道陆明珠的想法了,前世她跟陆明珠认识时,已经是宁国夫人了,她们是在救济灾民捐款时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