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病昏迷的会宁侯回府了,家里上上下下忙活了大半天,直到掌灯时分众人才散了。
江令宛饿得饥肠辘辘,陪梅雪娘用了晚饭,桌子还没撤走,杜妈妈就快步进来禀报:“夫人,老爷出了房门,应该是朝我们这边来了。”
梅雪娘神色不变,转头去看江令宛:“让杜妈妈送你回去。”
“我不走。”江令宛坐在高脚椅上,优哉游哉地晃着腿:“母亲,你说过这事交给我来办的,我不要走。”
她好不容易做了半天的准备,好戏才开场呢,谁走谁是傻瓜。
“不行。”梅雪娘放下茶盏,面容严肃:“这件事你得听我的,你必须走。”
从前江令宛骄纵,最不喜梅雪娘这样,也最怕梅雪娘这样,她会用发脾气、生气来对抗梅雪娘。
可是现在江令宛知道梅雪娘最疼她最爱她,将她视作掌上明珠,就再也不怕她了。
江令宛嘻嘻一笑,从椅子上跳下来,抓了梅雪娘的胳膊,扭股儿糖一样歪缠:“我不走,母亲你答应过我的,我就要留下来。”
这一回梅雪娘却没有纵容江令宛,她落了脸色,用不容抗拒的声音吩咐:“杜妈妈,送宛姐儿回去。”
江令宛知道母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留下来了。
她松开母亲的胳膊,气哼哼道:“说算不算话,母亲是小狗,略、略略略。”最后吐舌头跑开。
梅雪娘与杜妈妈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着身后善意的笑声,江令宛耳朵发烫,她是回到十二岁,又不是真的十二岁,怎么能做出这么荒诞幼稚的举动来
莫非是装小孩装久了,就会变成真的小孩子吗
丢脸,太丢脸了!
江令宛面红耳赤地想,母亲只说不让我在场,没说我不让我偷听啊。
她悄咪咪藏在路边阴暗的地方,不一会见江伯臣出现了,她便轻手轻脚绕到母亲正房窗户底下。
吸了吸手指,用力朝窗纸上一戳,待眼前出现一个小洞,漏出屋中的烛光,她才把眼睛贴上去,悄悄朝屋中看。
父亲还穿着下午穿的那件佛头青杭绸袍子,领口袖口都有不少的褶皱。看得出来,他时间很紧,急匆匆过来的,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
他脸上的表情也很疲惫,虽然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话了,依然能出来有些不耐烦。
一开始还是老生常谈,父亲把带来的食盒放在桌子上,让母亲喝。母亲不喝,还说要跟父亲和离。
父亲呆怔,接着是暴跳如雷,然后愤怒地说不同意。
母亲很平静,说自己非走不可。
父亲慌了,过来要抱母亲,被母亲躲开。他便放软了声音说了好些花言巧语哄母亲,大抵就是他还是爱母亲的,否则也不会把江令媛关起来,把乔姨娘送走了,他只是要母亲落胎而已。
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其中不乏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说到激动之处,父亲还赌咒发誓说自己一定不会辜负母亲,否则天打雷劈。
江令宛一时有些不确定,母亲该不会被父亲的糖衣炮弹所打动,不和离了吧
母亲没有,任父亲说尽好话,她亦没有丝毫的动容,只是要求和离。
然后父亲彻底怒了,他指着母亲破口大骂,骂母亲不知好歹,他对母亲这么好,连母亲失身他都能原谅,母亲却恩将仇报,要离开他。
他睚眦欲裂,语气恶毒,说母亲不守妇道,必然是生了外心,要跟外面的姘头私奔,才会要和离。
他还说自己瞎了眼,竟然看不清母亲本性轻浮、水性杨花、见异思迁……
母亲也终于怒了,她目光泠然,语气凌厉反问父亲:“江伯臣,你说错了。瞎了眼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梅雪娘。”
“是我眼瞎,认不出你是狼心狗肺之徒,看不清你是披着人皮的狼。当初你病倒在街头,昏迷不醒,险些丧命,是我救了你。我给你栖身之地,让你有饭吃,有衣穿。”
“当初入赘我梅家,你是怎么说的你口口声声说,你生是梅家的人,死是梅家的鬼,否则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后来你恢复记忆,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回京城之前,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是侯府公子,父母尚在,并未娶妻。我对你毫不怀疑,满心信任,放弃青城县的一切跟你来到京城,你是怎么对我的呢”</p>
“你不带我回家,将我安置在客栈,多亏我找人打听才知道你已经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