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相干的人聒噪,冯楚微神情一冷,整个人气势一变,强势的拂开二婶的胳膊,也不搭理那两人,道,“婶娘们稍候,等先把爹娘的灵柩送入祠堂停驻妥当以后,再来与诸位长辈们叙旧。”
围着她的人很明显感觉到她周身散发的冷意,愣了一下,以为是她爹娘去世,性子冷淡。再一想,确实不该堵着路了,纷纷的让开了道。
只是有的人学不会适可而止,就在冯楚微欲往台阶上去的时候,那中年模样的妇人又开口了,“长辈与你说话呢,你听不到吗”
冯楚微冷笑一声,看向二婶,道,“二叔停妻再娶了吗怎的这等喜事没有通知我,我也好备一份贺礼。”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这话里是什么意思。二婶王氏正准备酝酿一番慈母情怀呢。她与夫君冯延庆早已经商议好了,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势要占了大房家业,听到这话也是愣住了。
冯楚微一脸无辜的扫过绿衣老妇人,道,“只有七品诰命夫人才能穿着绿色的袍服吧冯家族里只有二叔,十年前因着我爹的功绩给二叔捐了个七品的官身。这着绿袍的自然是二婶娘才有的资格”
冯延庆之所以能混个官身,一是因为当时冯楚微祖父病入膏肓,以死要挟着嫡子为宠爱的庶子捐了个官身;二是,冯延武当时为后事考虑,以把冯楚微的名字加入族谱作为交换条件。
二婶王氏脸色有些不自然,冯延庆得了七品官身,自然是能封妻荫子,可这位是个大孝子,请封的是他那妾室出身的母亲。
论常理,庶子得官身,请封母亲,肯定是请封嫡母。妾室,立女也,只比奴仆好一些,哪里有资格封赏。但庆朝刚经历二世,跟着高祖皇帝一起造反的文臣武将有些是庶出。造反头子一朝转正,自然是要维持纲常伦理正统,于是就有了这么一个妥协的方式。
在嫡系无异议的情况下可以请封庶母,但嫡系一旦论起理来,就得把这请封撸下去。
况且,在这时代,讲究家族门楣。正妻明媒正娶,有丰厚的嫁妆与优质的姻亲资本向着自个亲儿倾斜;庶出的,连妾室娘亲都是光身买入的,自然是没什么底蕴。在这光景下,也没几个庶出能有出息到与嫡系对着干。
这事冯延武当时没有去理论,因为他母亲去世的时候得封正三品的诰命夫人头衔下葬,可比这么个七品虚职好看得多。
现在冯楚微提出这一点来,自然是可以以此来做文章。
“你!”那中年妇人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旁边站着的穿绿袍的那位就是她祖父的爱妾,何氏。这何氏一辈子在老爷的偏宠下,与正房斗得旗鼓相当,还早早的熬死了正房。除了在儿子前程上输了一筹,但正房嫡子很少在本家。儿子又为她请封,故而左右都敬她一声老夫人,便有些不知所谓了。
她眉毛一立,拐杖往地上一杵,呵斥道,“我好歹是你的长辈……”
“你算哪门子长辈不过是我祖母屋里伺候的一个洗脚婢女,也敢在我面前充长辈”冯楚微不等她说完就出言训斥,直接往人肺管子里戳,这何氏确实是婢女出身,爬床上位。
冯楚微没工夫跟人纠缠,对左右婢子道,“把她拉下去,看管起来。等我料理完了丧事,再来好好的问问二叔这不敬嫡母之罪。”
侍依侍墨军营里行走惯了的,手上也有些功夫,得了小娘子的吩咐,气势汹汹的就要走过去。
妾何氏并其儿媳王氏,一干人等都有些慌了神,下马威没做成,反倒被人给拿住了错处。
还是王氏的女儿,冯楚微的堂妹,二姑娘脑子转得快。她自王氏身后走上前来,立到冯楚微面前,一脸端庄周到的模样,打着圆场,“大姐姐气性也太大了些,须知长辈房里的阿猫阿狗也是珍贵的,咱们做小辈的怎能随意责罚。传出去了,岂不是说大姐姐不懂孝悌之道吗”
说着,冯二姑娘还扫了眼立在冯楚微身后,气宇不凡的安怀远。她一眼就看出这郎君跟冯楚微关系不一般,他眼神一直落在冯楚微身上。基于凡是他人的东西必是好的的原理,她本能的想要抢夺。只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白费功夫。
若不是身后抬着爹娘的灵柩,冯楚微差点气笑了,她语气重重的落在几个关键词上,“侍依侍墨,注意着点,别把我祖母房里养着的‘猫儿、狗儿’之类的畜生碰破皮了。”
她又想起了什么,嘱咐道,“把她拉到一边,你们别动手。找个人去庄子上把原先在祖母房里伺候的林嬷嬷请来,她是祖母的陪嫁大丫鬟。
这祖母房里的‘猫儿、狗儿’正该她料理。让她把这身绿衣裳给我扒了,送到祖母牌位前供着。有的东西,就算主子不要,也不是奴仆可以肖想的。”
林嬷嬷是祖母的陪嫁婢女,最是忠心。祖母过世以后,阿爹就让她去庄子上养老了。听说她老人家闲得无聊,喜欢亲自侍弄地里的活计,去年还托人送来她自己种的瓜菜蔬果呢。她老人家体力好,又精气神十足。把这老东西丢给她侍弄,正好替祖母出口气。
“你你你……”那老何氏气得说不出话来,但偏偏冯楚微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理。
侍依侍墨也不是傻的,直接扑上去,一左一右把个养尊处优的老货捂住嘴,反剪到一旁候着。
冯楚微的视线一一逼视过众人,众人都垂下头不敢直视。很好,她这番能动手懒得吵吵的凌厉手段过后,内院的妇人们再无人敢掠其锋芒。</p>
她一马当先,一步步往台阶上走去。还有个声音,有些弱弱的执着出声,“你一个小娘子不能进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