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的人都停下交谈,视线投向外间逐渐被拉开的透骨竹帘。一张芙蓉面出现,只见这进来的小娘子,面如秋月,肤如凝脂,那五官无一处不精美动人,最是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细长、微挑,神光内敛的时候威仪毕现。今儿见的是外祖家的客人,她的穿着隆重了些,一身时兴的长安丽人打扮,垂双髻攒以小巧的金珠花,绿色丝绸襦裙半臂,一抹黄色披帛罩在丰润的臂膀上,行走间饰有明珠的如意履若隐若现,腰间环佩却丝毫不动,好一副大家贵女风范。
京城远道而来的大学士府仆妇锦娘立刻起身,对着自小看着长大的娘子道,“娘子真是好福气,观小娘子的形容举止,比京城里的公主贵女也是不差什么的。最让人称颂的是那一身的傲气威仪真真是令人折服。”
坐在上首,着全幅盛装的楚氏骄矜的一笑,她的女儿,身负大家楚氏与青州冯家的高贵血统,哪里是粗鄙武夫上位的李氏皇族之女可比拟的,嘴里倒是留了几分口德,“她小小年纪,别夸她,免得移了性情,骄横起来。”
又对着女儿招手,“我儿快来,这是大学士府的锦娘,快来见过。”
冯楚微一进房,军营行走的习惯,打探四方。一眼扫过,来人是外祖母家的一资深仆妇,据说是打小服侍过自家娘亲的,倒也受得起她半礼,当下右手压左手,行了个半幅常礼。
锦娘世家仆妇出身,又深刻知道眼前这小娘子是冯楚两家金尊玉贵的存在,其人又是要强拔尖的,连忙侧身避让又跟着还礼,以后,才敢露了亲切的长辈似的笑容,“一别经年,小娘子个子又长高了些。”
锦娘说的是庆历十八年春,十五岁的冯楚微悄悄进京贺外祖六十寿辰,同时又在外祖家正堂竹帘后相了未婚夫婿安怀远一事。当日在楚家就是这位锦娘照顾服侍她的,周到齐全。现在这么一看,这位锦娘果然是一个规矩严苛的。冯楚微落坐席间,姿态端庄,笑着道,“锦娘快请坐,还要多谢你当初的服侍照顾呢。”
锦娘这才敢落座,却又不敢坐实了,只虚虚的支应着,笑着道,“哪里当得小娘子的谢。”
有婢女送上来浆果奶碗子,娘子们用了以后,气氛又亲切和睦了起来。冯楚微听着娘亲与锦娘叙旧,谈论着京里的旧时光,仿佛长安城的桃红翠柳都在眼前似的。心下却在盘算着军务,阿爹此去巡营也太长久了些,往日里不过三五日,长则十日,怎么这一次都快半月了还没有音讯主将不在中军,少不得她多去军营里巡视一番。
冯家祖籍西北,她阿爹冯延武凭军功被擢升至光武将军,并雍洲刺史。明面上军队是朝廷的军队,可部署从曲是冯家家生家养的,又有多人升迁军队要职。驻扎在雍城近十年,治下百姓算得上是在这乱世难得的安居乐业了。说句僭越的话,在西北,她冯家的话比圣旨还管用一些。就是她,无官无职一介女儿身,穿上男装,军营之中行走,上下都得尊称一声小郎君。
“微儿,微儿……”
娘亲的呼喊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头看向上首,娘亲跟锦娘已经翻看起外祖父舅舅们送来的礼物。她跟着上前饶有兴致的打量,不由得感叹,穿越了这么久,这古代的华美艺术品还是让她赞叹不已。这青萝缎是外祖母送来的,与她裁制春衫正好,软薄清透;八宝琉璃簪雍容华贵,娘亲芳华正茂带着必是光彩夺目。外祖父送来的是一打字帖,这是她的日常功课,临摹了还得按月送回京城;舅舅们送来的多是各样玉器书本;舅母们送的则是长安城时兴的穿着吃食;几位哥哥送来的东西倒是精巧别致,是京里闺阁小娘子们喜欢的小玩意,玉连环呀、檀木宝盒之类的。
看完了礼物,楚氏对着锦娘道,“你先下去歇息吧,我与微儿说道就好。”
待锦娘行礼躬身退下以后,冯楚微扶着娘亲回到了内室,才聊起了体己话。
坐到胡床软塌上,比跪坐的姿势舒坦多了,楚氏抚了抚女儿柔顺的长发,笑着道,“锦娘以后就跟着你了。”
冯楚微一挑眉,有些奇怪,“她是外祖家的奴才,怎的要投到咱家来”
“还不是为了你的婚事!你的夫婿安家可不比咱们冯家门楣低,你又不在京中长大,这其间的关系格局得有人给你指点。你外祖母想得周全,自打你上次进京以后,她就预备着让锦娘来服侍你呢。”
婚事一晃眼她的自由日子就要结束了,冯楚微有点惆怅。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一个写古言的作者都是勇士!
剧情不卡,卡文笔是什么概念!时速2000的码字能力直线下降到500/小时。为了查一个词要翻好久!
请爱她,亲亲抱抱举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