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蒙看许老捏攥着拳头,生怕他一怒之下迁怒许松,忙拽了下许老捏的衣角。许老捏叹出一口气来,才同许松说了类似感谢的话,带着许蒙去地里。
许蒙虽说天天跟着他爷爷种地,家里实在是一亩地也无。因为他生病,许老捏把家里几亩熟地和开的荒都卖了,如今种的田是租了族中的祭田,二分给族了,八分留存,但是得出工出肥出种子。许蒙和他一起开的荒才种了一茬子庄稼,没挂上朝廷规定的种一年的时限,算是赤贫。
他家这情况定然是出钱免徭役的,但是出徭役不但要出工还要自备干粮,除外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若是时间太久,耽误了家里收成,而且很可能今年开荒全白费了。
许老捏不说话,许蒙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像他就是的。他真的很能理解许老捏的愤怒和无奈,可真要发徭役了,却也是无力对抗的。
无论怎么忧愁前途,眼前的日子还要照常过。转眼秋庄稼就熟了要收割,许蒙又开始没日没夜地跟着许老捏干地里活了,连家里母鸡下蛋这事儿都给忙忘了。
这日,天黑他和许老捏从地里回来,没注意到脚下,在堂屋门口听得脚下“咔嚓”一声,感到脚踩了一滩粘稠物,问许老捏道:“爷,你听见声儿了吗”
许老捏点了点头,蹲下去看,闻了闻道:“鸡下蛋了。”
“啊”许蒙忙抱着膝盖,大呼道,“我怎么给忘了这事儿。哎呦,我真是……太蠢了,白瞎了一个蛋。”
许老捏看着他跳脚,笑道:“你小心脚下还有。”
许蒙便不敢跳了,直直地站着道:“爷,你看看有没有。”
许老捏拍了他一下,开了堂屋门道:“还是点了火把绕着院子转一圈,就怕下到外头树林中。”
许蒙家住在村西头,泥巴院子紧挨着树林,鸡长腿有翅膀会飞会跑,经常去树林子自己寻觅食物。
许蒙怕鸡乱下蛋,即便是散养,还是给弄了鸡窝,平时在家就会及时清理的。这些日子忙着收秋庄稼,就没精力关顾这些鸡了,谁知道他们竟这时候就开始下蛋了。
许蒙絮絮叨叨着抱怨这些鸡下蛋不说一声,惹得许老捏拍了他一巴掌道:“真要是给你说一声,还不吓死人。”
许蒙想想也是,又开始盘算把鸡窝再给收拾一下,把鸡关起来不让他们乱跑。
许老捏却道:“忙得跟什么似的,哪有时间回来喂他们。让他们跑着,大不了费点时间捡。”
若是平时还能寻到帮忙捡一下,如今大家都忙,前后住着的人家几乎也是住在地里了。许蒙也只得如此了,不过他这鸡养得不错,转了一圈只在鸡窝里又捡了两个蛋。
许老捏看他欢喜得不行,当晚就把两个鸡蛋都煮了犒劳许蒙。等许蒙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唉声叹气地道:“拿去抱小鸡,指不准能抱两个母鸡出来。”
许老捏笑着他财迷,祖孙两个倒是好好享受了一顿煮鸡蛋。
忙忙碌碌就到了中秋,又过几日,秋收结束,开始翻地准备冬耕之际,许松说的发徭役的事情就到来了。
看许老捏一筹莫展的样子,许蒙狠狠心跑到三老太爷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着求他借点银子。
三老太爷让人把他拽起来,叹气向他解释道:“不是我这当太爷的不可怜你家。若是三、五十文,哪怕三、五百文也借于你家,这要二两银子。何况咱这一门也不止你一家穷困,多的是人家,因徭役今日借于你家了,旁人家来借,我当如何”
二两银子就是二千文,两千文可是买两亩赖地,一亩熟地了。许蒙家连三十文都没有,这二千文绝对算是天文巨款了。而且三老太爷重点是在后面的话上。
新朝初立,改了政令突发徭役,定然有不得已的缘由。但是当下劳动力不足,百姓为生存奔忙不跌,自然多有怨言。许老捏有怨言,其他一样是人的乡邻自然有怨言。若是三老太爷借了银子给许蒙家用于以钱抵徭役,其他人除了有意见之外,怕也难合上面的政令出发点。
以往发徭役,以钱抵也有二两的时候,但是那个时候老百姓手里有点钱,二两银子不算什么。如今二两银子就是巨款,这明摆着就是让豪富花钱抵徭役,让平民出力干活了。
许蒙平时也来过三老太爷家中,却甚少与他如此说过话。许蒙闻言,压下心里的情绪,攥着拳头,看着三老太爷道:“若是我有生财之道,愿与族人共享,可抵徭役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