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珩记得,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连着下了三四天的鹅毛大雪,皑皑的积雪把树梢都压弯了。
好在别墅里有暖气,他不出门,倒也没怎么感受到外面的严寒,正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打游戏时,季伯豪推门进来,“下楼去看看你妹妹。”
季珩没理,继续劈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打游戏。
他知道那个女人今天会把她的女儿接过来,不过这算是他哪门子的妹妹
过了几分钟,季伯豪又上来了,这次他声音中已然显出些不悦,“快下去,再玩你下学期的零花钱别想要了。”
季珩用游戏里的枪“啪”的一下射死敌人的脑袋,把嘴里的口香糖“呸”的一声吐掉,跟在季伯豪的身后不情不愿地下了楼。
这是他和这个妹妹第一次见面,对她的印象不算好。
小矮子一个,穿得也单薄,手和脸都冻得红通通的,看着怯生生的,脸倒是长得还行,只是眉眼像极了她那个妈。
一想到这儿,一阵厌恶就从心底涌了上来。
所以,在她被那个妈推着过来叫哥哥的时候,季珩挑了挑眉,用不加掩饰的嘲讽说,“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叫我哥哥,你配吗”
季伯豪当即拧眉,斥责一声,“你怎么说话的有没有教养”
被骂了,季珩不觉有什么,反而有一种报了点小仇的快意。
因为他看到小矮子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里的泪泫然欲落,但拼命忍着,反正是难过得不行。
那个女人面上也一阵青一阵白,表情很不好看。
之后几个月的相处也不算愉快,他能感受到,小矮子对自己的害怕。
每次不小心和他对视上,她的眼里都满是怯意,然后就飞快地把头低下,像是受了惊惶的小白兔。
现在想来,季珩都觉得自己当初可真是太坏太幼稚了。
小矮子明明什么都没做错,自己却这么针对她。
她送来洗干净的水果,自己一个没尝,全部扔进了垃圾桶;两人吃饭时夹到同一个菜,他就摔筷子走人,直接不吃了。
他还很凶地让她没事待在房间里,别出来碍他的眼
小矮子傻兮兮的,小笨蛋一个,也不会告状。
每次季伯豪问她住得习不习惯,哥哥有没有欺负你时,她都会默不作声地点头,再摇头。
季珩觉得小矮子是和那个女人有点不一样的,至少不会巧言令色,搬弄是非。
但他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毕竟一个妈生的,区别能有多大
他们关系的转折发生在很久之后的一个夏天。
那时季珩已经上了初三,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有发泄不完的精力,又很冲动,一言不合就容易和别人打起来。
大多数都是打得别人挂彩,但有一次遇到对方人多势众,以二抵十,就难免也受了些伤。
他脸上肿了些,还划破了点皮,一看就知道是没有好好学习在外面惹是生非。
季伯豪很生气,决定好好治治自己这个儿子。
他把季珩关到书房,一天不许吃东西,要罚抄完一遍论语才能领下个月的零花钱。
一天不吃饭又不会饿死,而且他的小金库的钱早就够花了,季珩完全不怕,在书房里写几笔就停下来休息一下,玩玩手机。
晚上十一二点的时候,门把手从外面扭动,他看到小矮子偷偷摸摸地进来,怀里还揣着三个鸡蛋。
季珩对她扬眉,用嘲讽的语气问,“怎么,来看我的笑话”
小矮子慌张地摇头,“不是的,我是过来给你送鸡蛋的。”
见他不出声,她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两个给你吃,一个给你敷伤口,可以缓解疼痛的。”
说完,她就要走,季珩一跃从书桌里翻到外面,抓着她的手,用凶狠很的语气说,“你别以为用三个鸡蛋就能收买我”
小矮子还在为他的好身手而惊讶,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后连忙否认,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是收买,就是、就是你一天不吃东西,肚子会饿坏的。”
季珩心生狐疑,盯着她使劲地看啊看,她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像一汪的湖水,干净的不得了,没有一丝杂质。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颇为嫌弃地看了眼桌上的鸡蛋,“这个破玩意怎么用啊有用吗”
“有用的。”她小脑袋重重地点了两下,把鸡蛋壳放在桌子边缘敲了敲,小心地剥了壳。
“你用这个往伤口上滚就行了。”她伸出手,掌心是一个光洁的鸡蛋。
季珩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