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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帝崩

陆慎看着这位行将就木的皇帝心情也颇复杂,因为孝成皇后的缘故,他与嘉禾帝始终不怎么亲近,有时候陆慎还会想,嘉禾帝是不是憎恨他这个儿子,就像憎恨他母亲一样否则怎的立了他,却又百般忽视冷落他他宁可舍弃这个形同虚设的太子之位,来换取些微天伦之乐,他真的愿意。

然而如今父子俩促膝长谈,他却觉得什么话也说不出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道叫他这时候去指责一个垂垂老矣的病者么他还没那么忍心。

嘉禾帝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神情认真而专注,最终轻轻叹道“你瘦了点,倒更像你母亲。”

陆慎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他不愿同眼前的老人谈起孝成皇后的旧事,这个话题注定是不会愉快的。

嘉禾帝却仿佛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他勉强翻了个身,眼睛望着明黄的帐顶,“你很像她,你母亲不高兴的时候,也不怎么爱说话,非得要朕费尽苦心去猜。可朕是皇帝,怎能时时迁就一个女子,久而久之,她对朕倒愈发疏远了。”

陆慎与生母相处的时候,约略晓得她的脾气,冷淡说道“母后的性子向来是有些傲岸的,您不必介怀。”

“朕当然不介怀,她是朕的发妻,谁也越不过她的地位去。”嘉禾帝轻轻咳了两声,苦笑道“可是她这样清冷孤僻的性子,怎么能替朕管理后宫,恐怕连她自己都难保住。刘氏出身好,甫一入宫便在妃位,才半年就生了老三,后来的赵氏更是太后亲眷,哪怕看在太后的面子,朕也得予她多多照拂。瞧瞧,光是这几个人她都应付不来,往后宫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你觉得她这个皇后之位如何坐得稳当”

陆慎甚少听父亲谈论往事,如今嘉禾帝轻描淡写几句话,他却觉得脊背森寒,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他心头,“当时莫不是您”

嘉禾帝淡淡扫他一眼,“朕再狠毒也不忍杀子,不过当时韩氏既起了歹心,孤才借她一把力罢了。”

因此外头的流言也不算冤枉韩贵妃,只是在她蛇蝎心肠的背后,也少不了嘉禾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如今韩氏亦被禁足,真正的兔死狗烹,再无回转之机。

陆慎已从方才的战栗中平静下来,默然片刻,道“其实您早就想除掉刘家。”

他并不信嘉禾帝那套爱妻情深的鬼话,光为了孝成皇后的地位可不至于做到这样绝,而刘氏历经三朝,根基何等稳固,只怕嘉禾帝早就心生忌惮。舍去一个不健康的皇子,换来权柄尽握掌中,这交易想来十分划算。

嘉禾帝赞许的看着这个儿子,他不似他生母那般孤介,反而继承了他洞彻人心的睿智到底是他的子孙,骨子里流淌着陆氏的血液。

皇帝轻轻叹道“自然是有别的缘故,可朕自认对你们母子从来不薄。即便韩氏再得盛宠,朕也从不许她凌驾于你母亲之上,至于她的孩子”嘉禾帝哧声笑道,“陆离是个什么资质,你比朕看得清楚,你以为朕当真爱重他如今老三略施小计他便已不是对手,可知当不得大用。”

他紧紧盯着陆慎,“唯有你,才是朕最重视的儿子。老大多病,老五早就废了,老三性子狡黠,徒有手段却无心胸,你比这些人都要强,除了你,还有谁能稳坐储君之位”

陆慎沉默以对,事已至此,他约略能猜到皇帝后面的话了。

果不其然,嘉禾帝颤抖着一枚黄铜钥匙交到他手中,指着拔步床后的箱笼里,“那里有朕早年立下的遗诏,你去将其取来,有了它,老三便不能拿你怎样。”

陆慎依言照办,却并未立刻拆开,只是安静的捧在手上。

嘉禾帝有些失望,也许在他的想象中,陆慎该表现得更加欢喜,毕竟那一卷黄绸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谁人能不心动,不过罢了,这位置本来就该她的孩子所得,多年以来,他的心意从未变过。

遗愿既了,嘉禾帝仿佛浑身脱了力般,重新躺回床上去,嘴里喃喃自语,“朕去之后,安郡王如有不逊,你尽管持兵诛杀,不必顾虑他的身份。至于韩氏,朕会下旨令其殉葬,以免她将来为难与你。乔相那老东西虽喜欢和稀泥,对咱们大周朝倒是难得忠心,且又是你岳家,有他辅佐,朝政必不会乱”

嘉禾帝如是叮嘱了许多,似乎要在临走之前,将一切尽可能地交代清楚。有一点是不会错的,他的确在陆慎身上倾注了最大的心力,无论是为他自身,还是早逝的孝成皇后。

陆慎悉数记下,见嘉禾帝已累得气喘吁吁,遂倒了盏茶来,嘉禾帝近乎贪婪地饮尽,还不忘说句,“多谢。”

昏暗的烛光下,老人的面庞格外孤清凄凉,那些皱纹里仿佛藏着几辈子的心事,令人胸口揪得慌。陆慎终忍不住问道“母后做了什么,让您这样恨她”

尽管在她死后,嘉禾帝剩下的仿佛只有怀念,不过生前的种种龃龉,却是谁都难以忘怀的。

嘉禾帝惨然一笑,神情萧索,“哪里是朕和她过不去,明明是她恨我。”他转头望着墙壁,声音如同幽冥一般渺然传来,“当初孤明知她有青梅竹马的意中人,却还是执意将她求娶了来,想必她即使遵从父命嫁了朕,心底却也是不甘不愿罢。”

后来她的意中人负气上了战场,结果被流箭杀死,想必从那以后,她就深恨与他。尽管不曾诉诸言语,可是那种无形流露的冷淡与漠视,深深刺伤了年少时的嘉禾帝。

这段故事他本来从不愿提起,可是人都要死了,似乎说出来也无妨,至少有人还愿意听一听,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

陆慎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其实母亲对您并非无情。”

嘉禾帝不由自主地望他一眼。

“您从没细看过母亲的遗物吧其实那里头有几样是留给您的。”陆慎说道,见嘉禾帝眼中透出光彩,索性不再隐瞒,“您大约不知,母亲临终前,把所有的笔迹信笺归结到一处,原打算一把火焚毁的,到底没舍得,这才由张德忠保存了下来,儿臣亲自看过,里头就有写给您的。”

嘉禾帝不由紧张的绷直身子,他其实也知道信笺的事,不过从没胆子翻看生怕里头都是对另一个男人的怀念。不过如今听陆慎这样说,他心头不禁一阵激荡,灰白的脸上沁出红晕来,“上面怎么说”

“您要是想看,儿臣现在就可以命人取来。”陆慎平静说道。

嘉禾帝踌躇再三,却长叹了一口气,“还是算了。”

知道又能如何到了这个岁数,一切早就回不去了,难不成他还能将人从坟里挖出来很快他也会到地底去陪她。

说起来,还是相遇的时机不对呀如果他能早几年与她相识,没有外物干扰,或许两人就不会是现在的收场了。

他这厢唏嘘不已,那厢陆慎跪在地上,却直直的抬起头道“其实母后临终前有一句话,儿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望着嘉禾帝紧张面容,一字一顿道“她说,她不后悔。”

仿佛从阴霾密布的云层中窥得一线光亮,嘉禾帝神色陡然舒展,几乎想放声大笑,好容易克制住了。他费力的抬起手臂,似乎想抓住虚空中的一抹人影,最终却只是软软的垂下胳膊。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陆慎起身查看,只见帐中人早没了气息,唯独脸上却是一片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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