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小队并入了阿宁他们的队伍里,为首那男子策马而来,带着水气,与阿宁对了个面。
“在下禁卫军封无意,送姑娘回府。”
说话间连眉毛也没有抬一下,眉心那道轻微的褶子仿佛是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
真是浪费了这一副好皮囊。
“多谢封将军。”阿宁面色如常,垂眼倾身坐着行了个半礼。
封无意再无第二句话,策马去了前头。
等到人走了,坐在一边的春雨才长出了一口气,经过这半个月来的好吃好喝,她看上去终于长了一点儿肉,看着也白了那么一点,不再像个风干的腊肉条了。
“这位封将军好像庙里的老爷,脸板板的,看着可吓人!”
“咳咳……”阿宁想笑,觉得春雨说得挺对,但是硬给憋了回去,假装斥道,“别胡说。”
春雨顿时闭上了嘴,有些害怕的眨着眼睛,显得可怜巴巴的。
阿宁摸摸她的头,安慰了她一下才又好些。
进了京便快了,也就几句话的时间,马车便停了下来。
“阿宁姑娘,到了。”
是萧玉的声音。
春雨看了她一眼,将帘子揭了起来,自己先跳了下去,然后回身来扶她。
阿宁从马车里出来,萧玉给她打了伞,迷迷蒙蒙的水气还是一下子就包裹了她。她抬头,朱漆大门,护国大将军府几字的门匾异常显眼。
“这是当今圣上所题,整个大萧独一份的荣耀。”萧玉见她盯着门匾看,不由多说了一句。
阿宁对他一笑以示感激。
此时大将军府的大门全开,下人列成两列,正恭身迎接。
春雨从萧玉手里接过雨伞,扶着阿宁踏上府前的石阶。一个看着四十来岁的妇人带着一干丫鬟迎了出来,抢到阿宁面前仔细端详着她,她面色激动,拉了阿宁的手一时有些语无伦次。
“太好了,终于回来了,太好了……像夫人,真像……谢谢老天爷,谢谢菩萨保佑……”
阿宁见她泪眼模糊,太过激动,便递了自己的帕子过去,安抚道:“您莫激动,阿宁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哎!哎!”妇人接了帕子却没有用,拿自己衣袖拭了眼泪,舒展了笑容道,“看我都糊涂了,姑娘赶紧进屋里见见老爷,他自接了消息便天天盼着,如若不是离不得京城,他便要自个儿去接您了!”
妇人亲自接了伞给阿宁打着,然后拥着人往里去。
“姑娘从小便流落在外,吃尽了苦头,对府上情况也不明了,我是姑娘的奶妈妈,姓徐,在姑娘出生前便定下的,姑娘出生后三天便遭了难,自是不记得我等了……姑娘仔细脚下,这里便是正厅,大将军正等着您呢!”
阿宁这一路走来,也没有时间去紧张了,这会儿到了门口,远远已经看到了门内的人影,心里倒有些不踏实起来,脚下踏着的地似乎也有点绵软。
天上闷雷突然炸响,和风带着雨丝拍了一脸,倒叫人清醒了一些。
阿宁刚想把不由自主放慢的脚步再次迈出去,屋里的人似乎已经等不及了,就从里面快走冲了出来,后面的下人打着伞在他后面追着。
“阿宁啊,我的闺女呀!”
大将军四十几岁的模样,高大魁梧,头发半白,额角还有道疤,看着十足是个粗鲁汉子,但他此时差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倒叫阿宁到了眼边的泪珠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这就是大萧国的大将军不应该是威严过人,一个瞪眼就能吓得婴儿止啼的,怎么和她在漠城的爹有个七八分的相似
天下着雨,地有些湿滑。
有些吃惊的阿宁一个没注意便滑了一下,徐妈妈他们都没来得及扶住她,便噗通一声双膝着地重重跪倒在地上。
“哎呦……”
“哎呦,别跪别跪!”
这一会儿,王大将军已经到了面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又将人转了个身,确认好端端一姑娘,除了膝盖上湿了一块,没缺胳膊少腿,长得还漂亮水灵,这才将人一把搂进怀里,又开始哭。
“我的阿宁啊,你可算回来了!爹和你娘日日都担心着你,幸好祖上有灵,保住了我们王家这一根独苗!”
阿宁原本还有点不安,这会儿听着倒觉得有点鼻酸,还真是血脉天性,抬手拍了拍她亲爹的背,惹得人真喊孝顺,哭得也……更响了!
这会儿父女相认,一桩大好事,下人们也围了过来道喜,王大将军一抹眼泪让人去放炮竹庆贺,还有发喜钱、施粥的一件不落下。
按王大将军的话,阿宁的洗三、满月、周岁一件没办,都攒着这次齐活了。</p>
刚回了家见了爹的阿宁一下子只有看着、听着的份,一通忙乱下来,王家人这才顾得上封无意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