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薇之眼皮一跳, 涩声问他:“谷焦还没死绝?”
勾尔明显神志已经全部恢复, 他捂着胸口坐起来, 淡淡一笑:“他到底入了魔, 不算冥界之物了。我能压他一时,却不能压他一世。”而压制他的过程,也很辛苦。
谷焦确实被勾尔全部吞噬完毕, 但是新的问题却更为严峻。
他微微侧头, 将脸侧的一缕碎发晃开,把一张脸完全露出来。
清贵不再, 倒有种花朵凋零的凄艳感。
宋凡峥看着沉默不语从房间里出来的池薇之,猜她必有难决之事, 也不多问, 只说:“需要我和宋家做什么的,你直说就好。”
池薇之抬眼,宋凡峥竟然从她一向坚定清澈的眼瞳中看到了一丝茫然。
这点茫然终于令她如花般年轻美貌的脸上有了点符合其年龄的稚感,他不由又放软了声调:“我都安排好了, 这一层除了你我, 其他人要上来,都要经过你的印。”
在天台的时候, 玉印被池薇之交给了宋凡峥,说是到了他手上的东西,就他用着好了。
池薇之颔首:“多谢。”
有玉印在此,也能帮勾尔多压制谷焦几分。
只是玉印能量即将用謦,也不知能坚持多久。
池薇之默然。
她从未想过, 自己会有面临是否要对好友动手的一天。
从前的记忆纷至沓来,在脑海里过电影般交织错落。
她自是不会杀老友的,也自是不愿老友再死一回的。
勾尔早就是鬼魂,再死一回,就是魂飞魄散,天地之间,不复存在。
可是怎么样能够保住他清醒的神志,让他继续存在下去,却又不被谷焦所慑神呢?
池薇之想,若是大殷时,也不是不可能。
她的师门有术士三千,她坐拥天下第一术士宝座,背靠皇家,法宝人材,应有尽有,上古大阵,也不是起不了,至多是让勾尔牺牲些许自由。
可那些自由对勾尔来说本就不算什么。
她忽然想到了荒山勾月,那处勾尔曾经的府邸。
池薇之思绪电转,想这些事情,也不过一瞬间。
宋凡峥只觉她顿了顿,就转头对自己说:“我要出去一趟。这里,能请你为我守着吗?”
即使是在现世,池薇之也与玄门术者联盟有着友好关系,她又刚刚阻止了一场血案,如果她拜托,玄门定会卖她个面子,将勾尔好生看护起来。
但那是看管,是带着居高临下意味的,防备的,却不是她要的,平等的守护。
玄门做不到的事,宋凡峥可以。
他于世俗标准而言,有权有势,于术士而言,命格极贵,便不能轻易得罪。
她将勾尔托给宋凡峥,是为了勾尔好,谁料他并不领情。
他不悦地扫了房间门一眼,目光似透过厚厚门板,看到了在外头等着被正式介绍的人。
那个人,他从初见起就不喜欢。
说不上对方哪里不好,他就是,不喜欢。
初见时是他首次以血煞身份出战,池薇之为了救自己,起了个大阵,让那个人沾了无上的光,竟然点通了经脉。后来在堡楼,二人命格相碰,他落了下风。前不久,他们天台相遇,他在结界内因血煞之气激涌而双目赤红,那人在结界外冷眼旁观。
如今,自己的性命却要被捏在对方手上。
他不愿。
池薇之虽然不太清楚勾尔的内心想法,却也知道二人极不对付。
她劝道:“要是你能跟着我,我肯定带你走,这不是你走不动吗?”
勾尔强忍体内谷焦所造成的烧灼感,说:“我走得动!”
走不动也得走。
池薇之知他犯倔,暗叹一声,终是点头允道:“好,我带你回荒山。”
池薇之自上回在自家父母面前将自己神魂的来龙去脉都交待清楚后,二老对她更是怜惜疼爱,信任感也越发牢不可破,所拥有的权利更是直逼池浩天,成为一个除家主外的另一实权人物。
池家的员工们无论是看在家主的份上,还是膜拜于池薇之的实力,都对这一决定并不反对,甚至偶有些人颇有微辞,都会被同事们劝阻住。
于是池薇之一声令下,薛胜一脸无语地开着一辆改装过的能承受住勾尔能量的车就来了,一路默然地将他们送到荒山。
然后眼睁睁看着宋凡峥的车从后面的车上下来,也跟了上去。
罢了罢了,总归是自己没本事,一开始没弄清楚池薇之的来历,误会了,以自己的身份,给大殷国师当回车夫当赔罪,也不算是埋没。
他的心理建设做得好,却不想宋凡峥那辆车上的司机叫开他车窗,要和他交流一下豪门司机二三事。
他默着张脸把车窗关上。
他不是司机。
他没有事。
就在薛胜自闭的时候,池薇之已经把勾尔带进荒山。
宋凡峥极有眼色地守在外面。
弄得勾尔想发火,都没有借口。
进了熟悉的地方,他终于放下了在人前维持着的清贵王爷的悠然,放着脸说:“你快把我放下。”
池薇之竟然招了俩鬼差来给他抬肩舆!
荒山勾月不让进鬼差,到门口的时候,她就让人回去,用灵力托他进的。
为防他摔下来,还将灵力捻成细线,捆了好几圈。
现在他悬空被困在肩舆上,姿态十分之不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