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在江家家底殷实,他们出门虽匆忙却也收拾了不少值钱玩意儿,在县西费劲儿租了间闲置的院子。
费劲儿的地方是在——没人愿意租给他们。
好不容易有家人同意了,男主人还以“除了我没人愿意租给你们”的理由狠加了一波价。
江母受惊过度,发了高热,整日躺在塌上以泪洗面,江晓焕成了家里的主心骨。
他说带江母去看大夫,江母死活不肯出门。只能江晓焕去医馆抓药。
医馆那儿地方偏,人也不多,江晓焕到的时候医馆边上几个小孩儿在拾石子玩儿。
有个孩子是同他家一条街的,瞧见他来扒着耳朵和同伴说了两句什么。
片刻后,江晓焕从孩子身边路过,措不及防一块石子扔了过来。
“去死吧!”
孩子力气小,石子扔的不准,打在江晓焕胳膊上,他唇角抽动两下,最后半个字都没说,只匆匆低了头要过去。
孩子的恶意来的直接且无遮无拦。
两个胆子大些的小孩儿跑到他身前,手里抓着一把石子往他身上劈头盖脸的扔,嘴里还喊着:“去死!”
“贪官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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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晓焕一瞬间好像回到幼时,变回那个被邻里玩伴孤立排挤的孩子。
他低着头惘惘然的出神,被抽了魂似得,乖乖站在原地任人打,连额角的痛楚都没感觉到。一眨眼,温热的鲜血滴到眼眶里,半边视线通红模糊一片。
那句怒喊犹如重锤,简直是敲进了他心里。
“干什么呢!谁家孩子还敢打人!我得去告诉你们阿爹阿娘!”
“他是坏人!”
“就是!”
小孩儿做着鬼脸吐着舌头叽叽喳喳的反驳。
来人将孩子轰然走,粗着嗓子恶声恶气道:“他打你们了骂你们了再让我看见你们打人我就要替人打回来了,试试咱谁厉害。还有,你们阿娘没跟你们说过嘛平白无故欺负人夜里是要被野狼叼走的。”
小孩儿最害怕这种“威胁”,闻言纷纷跑开了。
“你是不是蠢!平时的嚣张气焰去哪儿了!老老实实站着让群孩子欺负!”
于虞听见医馆外头的吵闹声便出来看,一出门就看见这一幕,江晓焕额角一道斜斜的鲜红的伤口,鲜血滴滴答答往下落,染了小半边脸,还站着不动弹任人打。
她几乎是气急败坏的拽着少年衣袖进了医馆,江晓焕始终垂着头没看于虞。
丁大夫看见江晓焕的伤,又听于虞简单说了两句事因,脸色臭得不行,一边穿针引线一边骂:“被群孩子打成这样,可真厉害。”
于虞拿白巾给他擦血,江晓焕垂着头,眼睑下那块她怎么擦都擦不到,她急得跺脚:“哎呀!你别动!”
手上从案上又施了块白巾,单手简单叠两下,摁在江晓焕不断流血的伤口上,没什么好气儿的说:“有手不有手自己摁着。“
少女待他的态度和之前没什么两样,江晓焕的心却狠狠的抽了下。
缝完针,丁大夫去了外间,内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于虞才后知后觉气氛不对劲,她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儿,犹豫着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你……没事儿吧”
她看着江晓焕陡然僵硬的神情,急匆匆的补了句:“我说伤口!……疼得厉害吗”
“不疼……”江晓焕嗓子干涩得要命。
于虞不知道该说什么,偏偏外头还没有看诊的病人,想找理由去帮忙都难,她小声嘀咕:“下次再碰上这种事儿你就把人吓走啊……他们要是做的过分,再不济打回来也成,一脚一个小崽子…你平时跟我打架手脚不是挺利索的嘛。”
半晌,江晓焕想解释什么却没说出口,只轻轻摇了摇头,话里话外透着点认命的意思:“父‘债’子偿……”
“债个鬼……”在江晓焕面前,于虞向来没什么形象可言,她掐着腰一脚蹬在圆凳上,活像是哪个山头的女土匪,皱着眉头训人:“你又不欠他们什么!”
“我……不欠他们什么嘛……”少年尾音带一点点颤,他期期艾艾的抬起头,今日第一次正视身前的姑娘,没有伤到那半边脸,眼圈微微发红。
于虞低着头没看见江晓焕的神情,她的思绪顺着少年的话走,理所当然甚至有点反问疑惑的意思:“不欠啊。”
于虞话音刚落,少年陡然伸手捂住脸,指尖隐隐发颤。
良久,传出一声含糊沉闷的呜咽。
所以,喜欢这个姑娘,是他做过的最不需要后悔的事情。
这句话他等了多少年
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
这句简简单单脱口而出的“不欠”,穿透江晓焕故作嚣张来撑门面的过往岁月,照亮他所有的可望不可求,还有坎坷波折不可预见的日后。
你知道吗
我从你这里得到的这句肯定,会成为我不可多得的难以自持,能证实我枯燥且难堪的人生里
——尚有光亮。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码的我自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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