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齐一边吃着饭, 一边低声同张休复说着燕京如今的形势。
建和帝沉溺美色, 放权荒政, 对吕林淳信任得过了头。
当然,“沉溺美色, 放权荒政”的话不会是沈嘉齐直白讲出来的, 话里话外藏着这个意思就是了。
虽则是实情,眼前也不是需要小心防备的人,但他到底是为人臣子,当面进谏可,背后议论就是另一码事儿了,这点的尺寸他还是能把握好。
如今吕林淳这人在朝廷是独一份儿的,上赶着巴结送礼的人不少,不过他也不傻,摆在明面上有迹可循的都给推开了,叫人抓不住把柄。
听到这, 张休复面色严肃起来,他饮了口茶摇头:“未必是信任……”
“什么意思”沈嘉齐脑海里闪过个模糊的念头,却拿不准和他要说的是否一致。
“皇上近侍换了批人吧”
张休复一句话点醒了沈嘉齐, 他不甚注意这些,现下细细回想确实不少没见过的生面孔。
“我只是猜测,也不敢说定……”张休复敛着眼缓缓道。
翰林院离皇帝再近不过,他又素来心细,早在永州涝灾事发之前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只是他没想到吕林淳手眼通天到这般程度,大理寺卿平日和吕侍郎几乎没有来往, 背地里却勾结到了一起……
登上皇位的人大多是见惯了尔虞我诈蝇营狗苟,他们都看得出的不寻常,建和帝不可能不清楚。
若是张休复猜的没错,皇帝对吕林淳与其说是信任,不如说是忌惮。简简单单的一句“罢官斩首”说出来容易,只怕后果无法估量。
他们要想把问题解决彻底了,既要趁其不备,又要拿出能将吕林淳摁死的罪证,否则出了茬子没人但得起。
“看来我这一趟的任务比想象中还要重……”
沈嘉齐眼前的酒坛已经空了,他托着坛身颠了几下也只倒出半盏酒,只能悻悻的去夹菜,吃了没两口便放下了牙箸。
张休复掀眼看他:“不合胃口”
“没什么胃口……”男人搭在桌檐的长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他扯扯嘴角抱怨道:“你是不知道,在淮南待一年差点把我给憋疯了,没几样吃得惯的菜,这不,落下个胃心病。”
他俩从见面开始说的都是朝政,这下说起私事,沈嘉齐半侧着身,手臂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摁在桌案边,姿态明显松快了下来,
“看过大夫没”张休复话赶话问了句。
“哪来的功夫…我才回京呆了没两天又被发派出来了……”
张休复闻言垂下眼,捏着牙著的食指微不可察的移了两分,他盯着眼前的菜愣了瞬,然后温声开口:“你若是吃完饭不急着走,我带你去医馆看看”
沈嘉齐眉心一跳,手指也不动弹了,满面狐疑道:“无事献殷勤”
张休复:“……”
他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捏两下眉心:“去还是不去”
“去,怎么不去”沈嘉齐拾起牙箸,冲着张休复隔空点了点:“我倒是想看看你打的什么鬼算盘。”
“……”
下楼结账时,张休复瞥一眼身旁那桌人的吃食,解荷包的动作微不可察的顿住了,他抬头对着店小二温声道:“麻烦帮我打包一份佛山九层糕。”
“好嘞客官,”小二将帐薄一合,痛快应下:“您看这不巧了嘛,九层糕刚做出来,我去给您取。”
“多谢。”
聚景楼的糕点师父是打两广地界儿过来的,九层糕做的绝,香甜软滑入口难舍。
最重要的是,某个小姑娘喜欢,来一次点一次。
说起这个来,于虞现在跟之前完全是两幅德行。</p>
之前有个挑口的都扭扭捏捏藏着掖着不跟张休复说,问她就是“都可以不挑口全听先生的先生说吃什么就吃什么”,只差把“我很好养活”写到脸上了。
如今……这不吃那不吃,挑口得过分,偏偏还不能训,一说她就耷拉着脑袋不吭声儿,跟被欺负受了委屈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