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虞瞥身边的男人一眼,想问问他金疮药用了没,可她们虽然心里门清儿那药是给谁用的,却到底没说破,直接问出来不太合适……
张休复在于虞身侧不急不慢的走,没人开口说话,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沉静下来。
大约有些情绪,只能在暗夜滋生,一见日头就露了怯,怕现出原形还是怕什么,总之,它静静蛰伏了下来。
直到到了清水街,于虞都是迷糊的,她同张先生这一路,除了句“累吗”“不累。”,多余半点交谈都没有。
于虞仔细回想了自己昨日说的话,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惹男人不悦的地方。见他一直不说话,连瞧都不瞧自己一眼,也莫名的委屈,这半刻钟的路,每多走一步,于虞心里的委屈就更上一层楼,到了她家院子的时候,直接从委屈上升到了愤懑。
这愤懑来的莫名其妙,甚至有点儿不讲道理,却又控制不住。
可再生气也不能就这么把人扔在门口,于虞耐着性子把张休复领了进去,规规矩矩的介绍给于泰和,然后甩头径直奔进屋里,连阿爹喊她都没理。
于泰和喊了于虞两声,结果自家闺女连个头都没回,他尴尬的笑笑,道:“叫先生见笑了,我家这闺女,不太懂礼数。”
于泰和是知道张休复,或者换个说法,平阳县没人不知道“张状元”,不过两人不是一个辈分的,没有交集。
这次见了面,于泰和虽然常训自个儿学徒什么“瘦瘦弱弱的不像个男人”,眼前这个温润的年轻人,倒是出乎意料的,颇合他的眼缘。
“无妨……”张休复拱了拱手:“小辈今日是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的上忙的地方。”
“嗨,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见张休复一脸真诚,他补充上一句:“不过这两日熬药什么的,不好总麻烦丁大夫,内子忙着做饭菜,空不出时间来……”
于泰和他们今日上午到金山寺的时候,丁大夫正在院里熬药。估摸着是嫌熬好了再往这儿带太麻烦,毕竟二十多人的药,得有五六斤,装也不好装,就直接把熬药的家伙事儿带了过去。
灾民人虽多,不过多半都饿狠了,没有力气,除了一个小男孩儿,其他人连站都站不动,多亏于泰和和长贵提前拉了运镖的车过来,把人背上车才送过来,就这,还捣鼓三趟。
“那小辈中午和晚上过来。”张休复赶忙回应。
于泰和憨厚笑着点点头。
于家这院子虽说是闲置下来的,比金山寺,却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金山寺名字起的气派,说是“寺”,倒不如说是间草堂。堂里一尊形单影只的泥身菩萨,正中摆着个燃香用的四足小鼎,半年多没有过香火。
黄泥胚成的院墙,茅草糊的屋顶,一到下雨天就滴滴答答的漏雨。
前两日刚下过大雨,张休复昨日进寺里,地上全是积水,没有个好的落脚处。
于家这院子呢,地势高,没积雨水。正经的砖墙瓦顶,东西北三面十二开间,北面正中是大堂。
顺着大堂往后走,过了后门有个竹篱笆圈出来的小院儿,小门柴扉,上头一圈绿油油的夕颜花藤,院里是理得规整的菜畦,不过荒了太长时间,除了杂草没生别的。
屋里家具虽空着,可地方够大,提前打扫过了,铺上席子就能睡。
大堂里住的是于虞昨日撞见的男孩儿一家三口,他家人最多,住在大堂更宽敞。
于虞闷头闯进屋时,许氏正在坐在圆凳上,边熬着醋,边笑着同那家人说话,泥色陶罐里的陈醋“咕噜咕噜”冒着泡,腾出袅袅的烟,酸味冲鼻,顶的人吃不住。
土方子,醋能清病。
见于虞进来,许氏笑着介绍:“说着人就来了,这就是我家闺女。”
“生的真标志,像夫人您。”偎躺在席子上的女人开口道。
她瘦的就剩下一把骨头,漏出来的小腿却是浮肿的。一家人在路上,讨着点儿吃的全将就给孩子了。
于虞心情实在差,扯出个勉强的笑,打招呼:“阿叔,阿婶。”
“哎哎,真是个好孩子。”
“是啊……”
夫妻二人忙不迭的回应,昨日有大夫给他们送药就感天谢地,今儿有来了家子好心人,给他们安置住的地方,雪中送炭的情分,最叫人动容。
“她啊,皮得很。”许氏站起身,轻锤两下后腰,把手里的蒲扇递给于虞:“帮我扇着,我去旁的屋看看。”
于虞没什么精神,垂着头接过来,老老实实的坐下扇风。
许氏纳罕的看她一眼,没有多问。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努力我本人。
还是前两天评论送红包。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