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虞蹲在寺外的墙角,躲着日头,手里掐着根狗尾巴草,在地上画着圈,还时不时的探头往寺们那儿瞅。
张先生进去得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她叹口气,继续画圈。
忽的想起了什么,抬手摸了摸自己右边的发髻。
……
果然,歪了。
于虞原本想让鹤儿帮她梳发,就梳张先生来书院那天梳得那种。
结果她那天把鹤儿给得罪了,那丫头到现在也不理她。
一跟她说话,就回些什么“我现在就是个背锅的”“姑娘现在有秘密也不告诉鹤儿了”云云,简直要把她愁坏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于虞头发太滑,不容易梳,就她这个梳发的技术,十次有九次得出问题。
她放下手里的狗尾巴草,认命的把右边的螺子髻拆了,拿手当梳准备重新梳起来。
张先生…怎么还不出来啊,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于虞在这儿胡思乱想着,头发却怎么也梳不起来,刚抓起来就要散开。
不该解开的…她皱起眉头。
张休复从寺里走了出来,没瞧见于虞,正纳闷儿呢,余光瞥见寺外壁角处一头乌黑的长发。
侧过头就看见头长发披散着,发尾堪堪垂地,冷不丁看着还有点吓人。
“于虞”他迟疑的出声。
于虞应声抬起头,莹白的小脸露出来,挺翘的小鼻子皱着,眼里尽是茫然。
张休复负着手走过去,在离她几丈远的地方停下:“你在这儿干嘛呢”
完了,我这个头发…
于虞懵住:“我…我发髻歪了…”
“……”张休复掩饰的咳一声:“你在外面怎么梳”
“用手…”于虞蹲在原地不肯动弹,太丢人了。
张休复不再说话,站着等她梳完,看出小姑娘尴尬还特意转过身移开视线。
没多会儿就听见后面传来小姑娘清朗的声音,带了点儿莫名的委屈。
“完了,梳不起来了。”
要是给她个机会回到方才,打死她也不拆这个发髻。歪就歪嘛,比现在可强多了。
张休复回过头,小姑娘正手忙脚乱的抓着头发。
“那怎么办…”
“……”于虞抓着头发站起身,一脸认真的问:“先生,你头发是自己梳的是吧
男人头上一个顶髻梳的齐整,用跟碧玉簪子贯着,没留下碎发。
“是……”张休复右眼皮一跳,觉得不太对劲。
于虞往前走两步:“先生帮我扎行吗”
反正不能这么披头散发的回家,她回家路上那么多人呢。于虞抽了抽鼻子。
“别过来,别过了病气给你。”张休复见她要过来,连退几步。
寺里少说有二十几人,都患了病。他稍通医理,瞧出不是瘟疫,是普通时疾,只要医治即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被传染上,总不是什么好事儿,他进寺时还借了于虞的帕子掩着口鼻。
这姑娘这么莽撞要过来,把他吓得不轻。
“没事儿…”
于虞又要往前走,张休复头疼的把手放到额头上,皱眉道:“不行。”
且不说传染时疾的问题,使役也没有多麻烦,回家喝上药预防着就好,可他不能随便给小姑娘梳发啊。
小姑娘撇撇嘴,不说话了,站在原地一手抓着头发,一手拿着红绳,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他。
张休复陡然生出一种带孩子真愁人的感觉。
“可这附近没有别人了…那时疫,不要命的吧”于虞小声说。
金山寺这地方委实偏僻,虽然也是在镇上,可出了东市地方荒得很,附近也没有住的人家,除了张休复和寺里的灾民,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旁的人。
张休复试探着开口:“时疫是不打紧,可是…你能不能…”先这样回家
话没说完就被于虞截断:“我也不能就这么回家啊。”
她小声嘟囔。
她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可小姑娘家的,到底爱美心切。况且眼前这还是个…自己有点儿喜欢的人。
那些个“执手提梳浓情过,却留发丝绕前缘”的诗句,于虞也看过。
若是别人,她也就不这么提了,可是张先生和别人不一样。
于虞看男子站在那儿蹙着眉犹豫,又补了一句:“这发髻是你摸歪的。”
“……”真不是他摸歪的。
张休复叹口气,眼里藏着抹无奈和妥协的意味:“过来吧,我给你梳。”</p>
于虞听见这话,当即笑弯了眼,颠颠儿的凑到张休复眼前,乖巧的背过身去,右边的头发散开,顷刻间铺满了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