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德十四年十二月初,皇帝李策在早朝时当场晕倒, 满朝文武哗然, 经太医诊治后, 于一个时辰后醒来。
据太医说,皇上仅是过度劳累,静卧修养即可。
但实际上,李策晕厥的原因是阳亢,也就是高血压, 而且苏醒后依旧耳鸣眼花不能视物。太医用银针给他刺穴,又用水蛭给他放血, 一直到半夜,李策病情才稳定下来。
李策恢复视觉后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嫔妃,不是儿子, 而是一直守在他榻前的陈元哲。
看见李策终于神志清醒了,陈元哲忍不住泣下, 一面哭一面冲北磕头:“谢佛祖保佑吾皇,万岁安康。”
李策不由的一声长叹, 叫宫女把自己扶着坐起来, 冲陈元哲摆摆手,意思是叫他免礼。兜兜转转几十年, 最忠心最贴心的还是这位老哥们。
过了会,李策能说话了:“朕无事了,爱卿劳累了一天, 早些回府休息去吧。”
陈元哲走了,李策问谁还在殿外,大太监史全德回:几个皇子公主,一堆的嫔妃都在外面候着,陈元哲怕他们吵着皇上,不许他们入内。
李策点点头:“吩咐他们都各自回去休息。”
李策又问:“大将军萧崇远呢”
回:“来探视过,已经回府了。”
“宣他来见我。”李策说。
萧崇远见到李策时已经是下半夜了,两人间真正重要的话其实就那么几句。
“望皇上早立储君,以防不测。”萧崇远说。
“那就立翎儿为太子吧。”李策叹息道,叫史全德去拟旨,“朕恐时日不久矣,望萧公好好辅佐翎儿。”
萧崇远盯着李策,慢慢的说:“臣,自钰儿绛儿西去突厥,这两年,时常感觉精神不济。有时上朝都感觉目眩气紧,之所以讳莫如深,不为人知,惟愿这残身能为国报效至西平突厥而已耳。”
李策吃惊,忽然意识到自己老了,有病,自己依赖的支柱大臣一样也老了,有病。
李策忍不住潸然泪下:“朕百年后,谁来辅佐吾儿。”这万里江山,这雄壮的军队,这丰盈的国库........
萧崇远叹气:“江山辈有新人出,萧钰陈项朱烁他们,都以成年,足堪大任,陛下无忧。”
两人兔死狐悲的一起哭了,眼泪流到胡子上。
萧崇远整了整面容:“陛下,为保社稷安危,江山永固,太子即立,其他诸皇子,当离京就封。”
李策脸色变了,萧崇远虽然说“其他诸皇子”,其实指的就是李翔一个,让李翔去京就封,从此后无旨不得擅离封地,否则已谋反罪论处......李策好心疼,忽然发现自己其实真的很爱儿子,这个亲眼看他长大,有各种缺点却不失率真和朝气的儿子,能力也有,只是比他哥差了那么一点。
已经夺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皇位),难道连父母之爱也要同时剥夺么。
第二天早上,李策又上朝,立即颁旨立大皇子李翎为太子,同时指派了李翔的封国,在东北边陲之地,一块苦寒的巴掌地,而且拥兵不可超过两万。
圣旨一下,陈元哲差点晕过去,李翔脸色雪白。
但萧崇远也眉头紧皱,因为,李策并没有下旨让李翔就封,九十九拜差最后一哆嗦,这.......不是逼李翔造反嘛。
萧崇远忧心忡忡。
除了立太子外,李策还下令礼部,督促尽快举行陈项和永昌公主的婚礼,越快越好,让礼部尚书当场挑个能完礼的良辰吉日来。
李策是被自己的昏厥吓坏了,等不及的要看尘埃落地;大臣们被皇帝的态度吓坏了,李策急吼吼的模样像一确定儿女归宿就会当场驾崩。
李翎于十二月二十二日被正式册立为太子,入主东宫太子府。
萧珫被同时封为太子洗马,这个官职意味着萧珫在李翎即位后,必为三公之一,再考虑到萧珫追随李翎八年,已经有人在背后预言李翎即位后,萧珫会取代陈元哲,成为大梁第一权臣。
一时间李翎势头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陈项则于十二月二十六日完婚,本来是计划第二年二月的,整整提早了两个月。威德帝给了陈项一个月的沐休,让他好好享受新婚燕尔。
据说陈项婚后跟公主一往情深,原因是陈项结婚第三天,就把他过去的婢女侍女,除了西突厥利都可汗赠送的五名女子外,统统遣散了,可见,他爱公主之心有多专一,多纯粹。
跟陈项亲近的人如李翔李翼萧钰朱烁等都表示怀疑,这些人都清楚陈项眼界甚高,府中那些女子对他来说不过是玩物,并不钟情。
陈项遣散姬妾,实质上只是剥夺一群弱女子的锦衣玉食,他是为卫国公府省钱么陈项虽然冷情,过去倒不是个小气的人。
但如果说是被老婆逼的,貌似永昌公主也没有这种必要。皇家公主刚刚新婚,堂而皇之的跟一群女婢吃味,岂不丢份,再说了,要逼夫婿遣散姬妾,婚前即可以做,何必等婚后三日。
于是这帮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公子哥大起八卦心,坐等陈项亲自来解释。
正月初十,太子在东宫大宴宾客,请了朝中所有的青年才俊和佳人美女。这是皇帝李策的主意。李策整个冬天都身体状态不好,急于给儿子储备人才,先让他混个脸熟吧。
李翔现在地位尴尬,自然得去捧场,带着他的两个老婆,抱着他那才一岁的儿子。一进门看见萧家四个都在。
萧瑾穿着金甲卫总管服饰,雷大不动的公干脸,萧钰萧绛埋头只顾吃东西,萧珫站在李翎身后。李翎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姚丽华和朱葭都在,李翎的眼睛却飘来飘去的不时缠在萧绛身上。
李翎刚当上太子,难免有点踌躇满志。萧崇远叫萧珫带信,叫李翎千万要谦逊低调,因为太子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岗位了。李翎也再三告诫自己要谨慎再谨慎,但也禁不住人逢喜事精神爽。
比如现在看见萧绛,李翎控制不住的上去嘘寒问暖,给萧绛拿东拿西。
“丽娅,你尝尝这西瓜,这是卫国公家敬的西瓜,大冬天的,难得一见。”李翎说。
“谢太子殿下,不过,这大冬天的西瓜有什么好吃的。”萧钰一脸的嫌弃,“我妹更喜欢喝羊肉汤。”
“有八珍热酪饮。”李翎赶紧说,吩咐小太监赶紧给萧绛端一盆上来,特意嘱咐要滚烫的。
姚丽华和朱葭都在旁边看着,姚丽华脸上风平浪静,朱葭却在看萧钰,明显对说好的未婚夫忽然换人还不适应。
李翔看得胸闷,想提前告辞,又怕被人说对太子不敬。
陈项跟永昌公主李骊姗姗来迟,终于到了。
陈项跟以往一样优雅风流,如今又多了一份对妻子的细腻体贴,进殿后亲自动手给公主宽衣
拂雪,虽然那么几片雪花早化成水珠了。
但所有人都感觉,永昌公主身上似乎挟有一股寒气,说不出来是啥,新婚的公主看上去既无新嫁娘的娇羞,也无厮配得才貌仙郎的幸福。
八珍酪饮正巧端上来,萧钰给萧绛舀了一碗,看着陈项笑:“外面雨雪霏霏,这滚烫的酪饮,熙之要不要先给公主来一盏。”
“多谢萧侯。”陈项笑道,果然上来,特意取了个玛瑙做的大碗,给老婆舀了一碗,放了个银勺子在里面,巴巴的端了过去。
李骊面有忍耐之色的喝了一勺:“太腻。”
“那臣给公主削个梨。”陈项柔情款款的笑道,姿势优雅的拿起一把银刀来削梨。
“熙之真是天下第一的好郎君啊。”
“我这暖手炉是新加的炭,熙之要不要拿去”
几个相熟的朋友纷纷在跟他开玩笑,李翔却斜着眼睛,总觉得这对夫妻怪怪的。
李翎却吩咐给公主上一杯蜂蜜煮雪梨。
陈项把亲手削好的梨切成大小一致的块,用一个黑玉盘子盛了,摆在老婆面前。李骊只得拿起一块吃了。</p>
<strong></strong>这是小太监把一杯雪梨蜂蜜水端了上来,陈项接过,笑容款款的也放在老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