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例,皇子们到了一定年龄, 就要学习如何处理政务, 即使不入政事堂也要进六部见习, 李翔这些年就一直在政事堂跟宰相们批阅奏章,连陈项在政事堂也有自己的桌案。
李翎回京后不久,御史台就有人上奏,大皇子应该参政,并建议李翎组建自己的班底。
上奏的人是个从六品的小御史, 不是姚家门生,跟李翎无亲无故, 但最近很有投效李翎的意思。
虽然皇子们几乎个个都有自己的私人班底,但也因此也为皇帝们忌之,而李翎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这奏章一出,李翎只吓得汗透亵衣, 赶紧跪下请辞。
李策慢慢的扫过儿子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翎儿离京八年, 归来后宜先修养几日。”
这事这么就算揭过去了,大家都搞不清那位小御史是受人指使还是单纯的愣头青, 李翎因此一连三天呆在自己寝宫装病。
第四天, 李策亲自来看儿子了。李翎惶恐跪迎,两父子聊了会天, 还一起吃了顿晚饭,颇有点父慈子恭的样子。
李翎一脸的温顺孝敬,跪坐在案侧给李策倒酒夹菜, 脑子却在离京保命、终老乡野和坚壁清野、不成功便成仁之间游移。
李策吃完了,用手巾擦嘴,临走淡淡的丢下句:“吾儿如果身体还未痊愈,不耐政务操劳,无事时可去上书房散散心,尤其是内库。”
内库是宫中保存资料的库房,其中既有宫廷内部的一些财物账本人员变动情况,也有起居郎每日记录的帝王起居注,甚至还有部分奏章的原件和圣旨的底稿。
不让自己去政事堂跟宰相们共事,却授权让自己去翻连皇帝自己都不可以轻易删减的帝王起居注,李翎猜不透李策到底是什么心思,只能毕恭毕敬谢恩:“多谢父皇提点。”
从此后李翎天天晚上都一人在上书房看过去的奏折和圣旨,倒是受益匪浅。李策在上书房保存的奏章都是朝中的大事件,各路人马从各自立场写的汇报,以及最后李策的决断,其中往往还会有反复,有些大臣满门抄斩后过了几年还会沉冤昭雪,里面的起伏尽显帝王心术。
李翎看得入了迷,干脆推病不出,在上书房后侧的厢房内收拾了一间屋子,天天在那看通宵。
这一天的下半夜,李翎看完一个案子的所有案卷,揉了揉眼睛,起身吹熄了蜡烛,开门走到庭院中透透气。
此时已是长安十一月,夜寒更深,朔风凛冽,上书房除了值夜的灯火外,万籁俱寂。李翎站在厢房前的廊柱下,踢腿伸腰,忽然身体顿住,对面的内库库房紧闭的雕花窗棂里透出极幽暗的光,而且在移动。
书库重地,严禁烛火,李翎看的所有资料都得白天取出,阅完后送回入库。
李翎回房将一柄短剑藏在袖内,悄悄的蹩了过去。
陈项这几天借口政事堂公务繁忙,天天加班到深夜,不便回卫国公府为由,天天晚上在李翔的承乾殿过夜。
李翔早腻烦了自己宫里的女人,巴不得陈项来住。一连几个晚上,两人又像少年时那样同榻而卧,虽然不敢再招宫女来为两人侍寝,却也是每晚低声密语的聊到深夜。
这里是后宫,陈项不宜长住。这么天天晚上跟李翔同卧,什么事都办不了,陈项心中暗暗叫苦。
好在今天,史蕴兰见李翔一连几天不见人影,就假托心口疼,让陪嫁的心腹来请。
陈项不由一笑:“殿下快去,莫劳佳人久等。”
“又来这套,也不换个新鲜点借口,”李翔忍不住抱怨,“孤的妃子连争宠都不肯费点脑子,难道孤就这么不值她们上心么”
陈项笑:“臣愚笨,绞尽脑汁还想不出这样的花花朵朵来。要么,殿下教臣点。”
李翔已经整衣而起,却斜着眼睛瞥陈项;“你还需要孤教”
李翔走到席前着履,小太监给他穿靴并整理下摆。
李翔忽然又扭过头来;“大皇兄已经定下了一正两侧三妃,孤托萧二哥向萧公打探,是否可以将萧绛许了我......”
陈项心头一跳,脑子里想着萧绛冒名顶替的事;“嗯,萧四娘不允,未必不是件好事。”
“如何是件好事。”李翔不满,忽然挥手让小太监退下,“熙之,明年父皇必出兵突厥,到时候萧公至少领三十万大军,破突厥后必拥立大皇兄.......萧钰为先锋,掌十万精兵......”
陈项心更烦了,只能用力按捺住心头的不安:“殿下莫要多虑,萧公北伐归来,兵权必须缴回,如果他要武力拥立李翎,就是造反,李翎反成乱臣贼子。”
李翔还想说,陈项起身,把他送出门去:“子恒,信我。熙之此生,只以二殿下为主,生死相从,宠辱不变。咱们......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李翔感动,看了陈项半日,点头:“好,熙之,孤信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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