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琅的语气淡淡的,这句话却说得格外动情, 引得那西巫王也是一怔, 眉间的戾气一闪而过。
“好, 好得很。”
西巫王的目光顿了顿, 旋即又大笑着出声道,与此同时, 恰有一支利箭从外面飞闪而过, 直直地朝魏琅与江非倚的方向射来!
“当心——”
身后的女人惊呼出声, 却见魏琅眼疾手快地一伸手,生生握住了那箭矢的尾部,手心也蹭出了点点血迹。
一松手,那支箭“啪嗒”一声落了地。
魏琅漫不经心地拭了拭手心渗出的点点鲜血,又抬起眸子望向不远处的射箭之人,不由得笑道:“暗里藏箭, 可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不过是吓唬吓唬人罢了,”西巫王把目光从落到地上的那支箭身上收回, “若是本王想杀你,阁下如今怕是早已无葬身之处。”
这种瓮中捉鳖的感觉, 着实让他兴奋极了。
就在他话音方一落下之际, 又有一支箭迎着魏琅的面而来,他一个侧身,险险闪过。
一旁莫止与云淄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一瞬间,又有两三支利箭破空而来,魏琅间一时间躲闪不过去, 便举起了手中的长剑,略一挥舞,将迎面而来的两三支箭又通通打落了地。
“反应速度不错,”西巫王饶有兴趣地道,“不过这剑法,还需本王为你再指点一二。”
魏琅缓缓收了剑,略一屏息,他拖着长剑坐于马上,于霞光内,是一处独到的好风景。
端的是,美人如玉剑如虹。
雨又下小了些,不久之后,便要停歇了。
西巫王的那句话,说得令魏琅身后的江非倚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莹白的手又一下子叩了剑,挑起眉来望向西巫王。
果不其然,对方也缓缓拔了剑,扬了扬下巴,对着魏琅挑衅道:“来,让本王指点指点阁下的剑法。”
“请。”
对方那么挑衅他,魏琅的面上仍是毫无半分愠色,方一落声,身后的女人便紧张地扯住了的小臂。
“莫要担心。”
他回过头,缓和一笑,旋即举起剑来。
西巫王也从腰间拔出长剑来,望向魏琅。
一时间,睿城门外,又是一番风起云涌之势。
“来接招吧——”
西巫王一个闪身,驾马上前,猛地伸出长剑向魏琅刺去!
对方的剑气破风,锐利而又凶猛!
江非倚倒吸了一口凉气,却见身前的男人也不慌不忙地抬了手,长剑若有若无地一挥,生生抵挡住了对方的进攻。
眸光对视之际,魏琅略一勾唇,用剑气将对方的剑身一下子震开。
包围圈外,莫止紧张地探了探脖子,云淄也着急地朝魏琅这边的方向望来,但无奈相距太远,且有重重人群阻隔,想第一时间冲上前去却也无能为力。
西巫王的剑身被弹回后,又眯起一双锐利的眸子,目光紧锁着魏琅,却不回头地朝身后的江澈道:“江大人,看你出手了。”
江澈怔了一下,稍稍转眸。
西巫王仍是死死盯着他,略带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江大人,您倒是出手啊。”
江非倚也抬眼望了过来,只是那眸光过于平淡,江澈心中隐约期冀着,她的眸光能为他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却又心惊着,触及她眼中微微泛起的波澜。
终于心一横,他举起剑直向魏琅的方向冲去。
不过他这一剑刺得略有些迟疑,叫魏琅不费吹灰之力便闪了去。
“江大人”
西巫王又扬了扬声,只是这一次,声音中多了一丝不满与威胁的意味。
终于下定了决心,江澈握紧了剑柄,略一凝眸。
目光中泛起阵阵寒意。
一道疾风闪过,江澈瞬间扬手飞身一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了剑,直戳魏琅的要害之处!
魏琅忙闪开,侧身躲过对方的攻击。
他一剑接一剑地躲,对面也一剑接一剑地刺,两人的武功都是极好的,一时间也难分胜负。
如火如荼。
远处的一处山坡上,有一名红衣女子挑了眉,目光静然地望着睿城城门下的一切。
——硝烟、厮杀、疾吼。
还有……
亲兄弟的骨肉相残。
魏琅、江澈、莫止。
看着原本以守为攻的魏琅突然也举起剑朝江澈刺去,她终于满意地勾了勾唇,一手撑着伞,于这满山风雨中,若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
二十六年了。
眼前的这一幕,她盼了二十六年了。
盼得她从一个拥有着大好年华的少女,变成了如今这般垂垂老矣的模样。
她的时间,她的美貌,她的爱情,全都被埋葬在帝王的权柄下,深宫的凉彻中。
魏桓,不知你于黄泉之下,看到这一幕时,又是会作何感想
是怨恨我的狠毒,还是悔恨当初不该召我入宫
思及此,她又不自觉地笑了出声,原本“咯咯”的轻笑却慢慢化为一阵凄厉的大笑,最终,她扶着一旁的树,缓缓坐在了一块儿石头上。
那石头,凉得刺骨。
她的下裙摆已经湿透了,转眼间,她又回想起刚随江澈来到西巫王帐下的那一天,她蒙着一层面纱,溜进了江儒安的帐子。
对方明显一惊,叫唤出声:“谁!”
他的声音里,已有了丝苍凉的老态,在江儒安错愕的目光中,她的素手扯下了面纱,望向眼前这个亏欠了自己一辈子的男人。
瞬时,江儒安整个人僵住,面色呆滞。
看着他苍白的面色,她又漾了漾唇角的笑意,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款款走到了他的床边儿。
男人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她就那样娉娉婷婷而来,如年少般,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似是期冀着眼前的男人,再深情款款地念上一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而如今,江儒安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怕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向前倾了倾身子,语气轻柔柔的,带了些酥媚,与女子的小娇羞。
“儒安,别来无恙啊。”
“一切、一切安好……”他结结巴巴地出了声。
女子“噗嗤”一下,掩着袖子笑出了声,“不光你好,连先帝的儿子,你也照顾得很好呢。”
此语一出,江儒安先是拧眉,待反应过来后,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短短一刻,他又像是苍老了许多。
女人轻轻掩着帐子,慢条斯理地将江澈的身世和其中的来龙去脉讲了个干净,终了,将那白纱帐轻轻搁在他的面上扫了扫,转了身,咯咯笑着走了出去。
片刻,传来了他发病疯掉的消息。
江儒安虽不是江澈的亲生父亲,但毕竟对方也含辛茹苦把他拉扯了许多年,为了江儒安的体面,江澈便叫人不许外穿江儒安疯掉的消息。
魏恒死了,江儒安也疯了。
不光如此,他们的所有儿女,也被困于睿城城门外,开始拔刀相向。
她勾了勾唇,又轻轻阖上了眼睛。
片刻后,她隐约听见,山坡下,传来一声惊呼。
睁了眼,恰恰看见江澈挑开剑,微皱着眉头看着被刺了一剑的魏琅。
原来是江非倚方才见两人斗旋许久,在一旁急了眼,也拔剑上前,抵住了江澈刺向魏琅的一剑。</p>
却没想到,一直未出手的西巫王见状,也猛地拔出了剑,紧急关头,魏琅来不及再收回手,只能用胳膊替她护住了身子,生生挡了那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