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舞一愣。
看着魏琅眼底里闪过一丝促狭的光,她一下子胆战心惊。
心里不住地嘀咕道。
——怎么办,要不要同陛下讲实话!
——讲实话的话,陛下嫌弃厌倦娘娘怎么办
——不讲实话的话,陛下定奴婢欺君之罪怎么办
“奴婢……”支支吾吾半天,黛舞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魏琅却极有耐心地在一边儿静静瞧着,兴致勃勃地等她下文。
诚然,娘娘一回宫,挥手就砸碎了陛下上个月赏她的一个玉罐子。
不过若是如实和陛下说了实情,他定会震怒于娘娘吧……
黛舞如是想到,便抬眼看着皇帝,极为认真地说:“娘娘性子温和,从来不会乱发脾气。”
“是么,”闻言,魏琅扯了扯嘴角,眼神里明显全是质疑的意味,“她当真没有乱砸东西”
“回陛下,”她一顿,“娘娘没有乱砸东西。”
话音刚落,她竟然从陛下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瞧见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
“你且退下罢。”令黛舞吃惊的是,陛下并没有为难她,直接抬了抬手,语气轻缓地道。
“是。”
她强装着低眉顺眼,也忍住心里的好奇,步步退出了玄坤殿。
她竟然不生气。
她是一点儿也不在意朕么。
余光瞥见一旁的棋盘,黑白棋子交错纵横在棋盘上,换了平时,他必定会每天自己同自己对弈几盘,可如今,他竟对这棋局提不起来半分兴趣。
自己这是怎么了。
眉眼的无奈幻化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脑海中却骤然浮现出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形来。
那个一向张扬跋扈的俪贵妃,喝醉了酒,半清醒半混沌地平躺在床榻上,对他哭道:
“明明在其他妃嫔面前,我都可以强迫着自己变得恶毒,为什么一换了他,我就心软了呢……”
袖子被他紧紧拽住,眼神恍惚了阵儿。
他近日总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心里全是江非倚的各种样子,她欢喜、她嗔怒、她流泪、她逞强……
有人跟他说过,若想做好一个君王,最重要的,便是心静如水。
他一直牢牢记着那句话,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为任何姑娘动情。
几度思量,他的目光有些空洞地望向自己的指尖,静静地犯了呆。
“陛下。”
太监端着花名牌上来,恭恭敬敬地呈在魏琅面前。
“该翻牌子了。”
他回过神儿,瞧见一排牌子中,首个稳稳摆着刻着“俪贵妃”的那个。
想也不想地,他将那块牌子翻起来。
“摆驾丽轩宫——”
有太监高高地喝了一声,突然间,那个白衣帝王又摆了摆手,神情复杂。
“陛下,这是……”
“撤了罢。”他兀地开口,引得旁边端着花名牌的小太监一怔,旋即,小福子立马反应过来。
“去去去,把牌子收下去。”打发了那个小太监,小福子又弯着腰走上前,“陛下要不要去花园里头散散心,春天到了,花儿都开得十分好看。”
魏琅垂下眼睑,静静地思索了片刻,又摆了摆手。
心烦意乱之际,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个人来,便心血来潮地开口道:“去把裳美人叫来。”
小福子“嗻”了一声,连忙退了下去。
卿卿,你想要做贵妃,朕依你。
你想要什么荣华富贵,朕也给你。
但他不能喜欢这个姑娘。
一时间,偌大的玄坤殿只剩下这一个白衣帝王,束手而立。魏琅目光已经飘远,他又想起了密林里的那个女人。
面上一怔怔忡,他不由得低叹道:
卿卿,这是你的命,也是朕的命。
丽轩宫内。
江非倚一手砸碎了个玉罐子,把轻舞和绮舞吓得缩在一边儿,娘娘性子古怪,没了黛舞,谁都不敢上前劝说娘娘一步。
二人苦着脸,在心里默默祈祷着:黛舞,你定要快些回来啊。
外面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传来,轻舞抬了头,见了黛舞,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却见黛舞一下子上前,扶住了江非倚,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声。
“问本宫有没有砸东西,”她转身在椅子上坐下,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他是想看本宫的笑话么”
“奴婢不知。”黛舞话语一顿,转而又缓缓道,“许是陛下担忧着娘娘的身子。”</p>
“本宫的身子好得很,轮不到他瞎操心。”江非倚直接回了一句,又冷笑道,“反而是他的身子,倒要烦着本宫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