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溪则已经盯着面前的申请通知好久了。
她没想到祁衍真的不是开玩笑的,那个汇峰地产的陈总, 主动添加她为好友。
但是孟溪则还没有同意。
她凝着眉反复看那条申请下的附带信息。
他写的很得体, 也很尊重, 是个让人看起来很舒服的男士, 起码从这一点上来说,孟溪则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但她并没有发展一段关系的意思,这让她有点为难。
孟溪则恨不得给祁衍打电话怒骂他一顿, 谁让他给自己找了这么个麻烦。
但祁衍已经关机了, 孟溪则怀疑他是把自己给暂时拉黑了, 因为以他的忙碌程度, 手机一定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
孟溪则插着腰在偌大的公寓里走了两圈, 还是狠了狠心,决定回绝对方。
虽然有可能因此得罪一个商场上的朋友, 但她不想招惹后续那么多的麻烦。
她自认自己的心已经死了, 不可能再为任何人出现任何波澜。
她无法信任, 更无法接受。
这些年不是没人对她释放爱意, 但是她总是会想到当初的那一幕,然后揣测面前的这个人会不会做的比祁厉泓好。
她承认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那种极端的事件, 所以大多数的情感里,都还算是一帆风顺的。
哪怕她真的接受了某个追求者,也可能过的很好。
但或许真的是她心里有了问题,明知道不该用那个事情考验人的感情,但她做不到。
这些年来, 唯一一个让她满意的是她二儿子祁彧。
祁彧经历了类似的事,他选择了季悠,他更想和季悠在一起。
但她和季悠又不一样,季悠善良,坚强,对祁彧有足够的信赖和宽容。
她自认做不到。
她是个太普通的人,没有牺牲精神,也不会奉献自己。
甚至有时候,孟溪则承认她有点自私。
但自私的她也并没有伤害别人不是吗
所以她不觉得自己的个性有任何为题,如果有人接受不了她,那就不要在一起。
分开,是最好的决定。
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摩擦了片刻,然后靠在冰凉的墙上,准备按下拒绝。
突然,久未联系的祁厉泓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
孟溪则甚至有些恍惚,这个人,怎么会给她发消息呢。
她还是点进去看了。
祁厉泓问她:“你还真准备跟那个什么陈总相亲!”
这算是什么语气
打了一个问号又打了一个感叹号。
是觉得她年纪大了不应该再有感情吗,还是觉得她不配别人追求,就应该跟他死耗一辈子
孟溪则的火一下子蹿了上来,她快速的给祁厉泓回了三个字。
“不然呢。”
语气冷静又不屑,特别符合她的脾气。
然后一时脑热,她就同意了陈总的好友申请。
她偏要跟祁厉泓对着干。
祁厉泓接连又给她发了几条消息,但是孟溪则冷笑一声,压根儿没点进去看。
她把手机往床头一甩,去浴室泡了个澡,又贴了张面膜,好好的收拾了一番。
扯下面膜,吹干头发,看着镜子里那张不再年轻的脸,孟溪则情不自禁的攥紧了右手。
时光真的不等人啊。
当年,她也是人见人夸的美女,皮肤白皙,娇俏可人,哪怕她任性一点,蛮横一点,都有人惯着她,对她一如既往的喜欢。
但现在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
她的眼底也有了皱纹,面色也不如年轻姑娘那么光彩夺目。
哪怕用再好的化妆品,做再贵的美容,都没办法阻止细胞的衰老。
她早就长大了,成熟了,不再有任性的资本了。
孟溪则叹了口气,给自己带上眼罩,窝在被子里面睡了。
她的床很大,但她习惯缩在一个小角落里面睡觉。
太大的空间她用不到,家里是恒温的,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有时候会觉得有点凉。
不过她懒得调整,毕竟,她在家呆着的时间也不多。
祁厉泓站在阳台上,抽了一整夜的烟。
他斟酌措辞给孟溪则发了一堆消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然而对方却一个回复都没有,显然根本不想搭理他了。
得不到孟溪则的恢复,祁厉泓睡不着觉,望着黑夜里闪闪发亮的路灯,他难以抑制的回想起了从前。
他和孟溪则相识相恋又分开后的种种,仿佛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闪过。
这时候他才发现,二十多年了,原来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这么清晰。
能不清晰吗。
这是他的一辈子啊。
祁厉泓微微发怔,突然觉得手指一烫,他应激性的一躲,烟头掉在了地上,捡起来几点火星。
他看了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的地方,有一片红红的烫过的痕迹,微微发疼。
祁厉泓搓了搓手,没当回事。
他摸枪久了,手上起了厚厚的茧子,这点小痛小伤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怎么能这么干呢
祁厉泓有点生气,在窗口一直瞪眼到天亮。
晨曦的余光刺破天际,空气中有股的潮意,斑驳在窗帘上的树荫褪去,只留下那个早已熄灭的烟头,孤单的躺在地上。
孟溪则没想到,她当天晚上通过了陈总的申请,第二天就被约饭了。
她有点头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给了陈总错误的暗示。
她以工作忙为由推掉了,然而总是推脱也不是个办法,这顿饭还是要吃,但话也得说明白。
于是两天之后,孟溪则主动做东,在帝都饭店订了一个包厢,请陈总吃饭。
这两天里祁厉泓仍旧没放弃尝试联系孟溪则。
他发了以往整整一年的消息。
孟溪则嫌烦,把他给删了。
有哪个女人能接受被前夫这么联系呢。
祁厉泓没办法,于是就给祁衍打电话。
他这个大儿子,跟孟溪则走的比较近,和他之间的交流少之又少。
和祁衍说话,祁厉泓甚至有些触头。
毕竟祁衍的个性谁也捉摸不透,他说话做事往往都有别的意思,祁厉泓直来直去惯了,不愿意揣度别人的意思。
没想到祁衍十分愉悦的回复了他。
告诉他孟溪则已经准备跟陈总一起吃顿饭好好谈谈,并邀请祁厉泓跟他一起祝福孟溪则。
祁厉泓气的胸口疼,但祁衍就像什么都听不出来似的,难得的说了好些细节,最后还叮嘱祁厉泓要早早处理离婚的事情,不要耽误孟溪则。
祁厉泓知道祁衍对自己没什么好印象,于是干巴巴的问:“你是故意跟你妈一起折腾我”
祁衍慢条斯理道:“爸你想多了,大家都是成人了,还是理智一点好。”
祁厉泓沉默片刻,不情愿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我是真的没办法,你不仅不劝着你妈,你还......”
祁厉泓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当年他和孟溪则之间的矛盾,闹得如火如荼,并没有背着祁衍。
而祁衍当年不过才几岁而已,没有哪个小孩子愿意看自己的父母出现矛盾,愿意看自己的父母吵架。
但当时,他和孟溪则实在是没有精力去顾及祁衍的心理状态了,他们都吵得太疲惫了。
其实这么想想,他反倒没有资格指责祁衍,是他们对不起祁衍。
祁衍没有生气,也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
他只是有些疏离道:“爸,这是你们的事情,一直都只是你们的事情,和我无关。”
祁厉泓长叹了一口气。
这家里破破烂烂的关系,是根本修复不过来了。
祁厉泓准备把电话给挂了,谁料祁衍却又跟了一句。
“哪怕我能理解你,祁彧能理解你,全天下的人都理解你,只有妈不能理解,结果还是一样的。不过我还是很欣慰,发生这件事的时候,祁彧还小,他还什么都不懂,所以他和你们都不一样,他长成了很好的样子。”
祁衍说罢,就把电话挂了。
祁厉泓听着嘟嘟的响声,眼底突然有些发酸。
祁彧长成了很好的样子,他没受一点影响,他乐观积极,待人友善,朋友们信任他,长辈们喜欢他。
他有点皮有点痞,但却是很讨人喜欢的模样。
所以在祁衍心里,他自己长成了最不好的样子。
因为他什么都懂,什么都经历,然后无法控制这些事情一点点的融入他的骨血里,再也不能忘记。
祁厉泓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脸,有时候,过于懂事的那个,的确是更容易被忽略的。
他待在家里转悠了半天,让秘书给自己订了一张去北京的火车票。
他准备跟孟溪则当面谈谈,这么大的事,电话里也说不清楚。
饭局当天,孟溪则打扮的很职场范儿,一点也没有相亲的意思。
她甚至还让自己的助理也跟着一起去了,这都是为了给陈总暗示。
晚上七点,孟溪则的商务车停在了帝都饭店的门口,有服务生领着她的助理去停车,孟溪则拎着包,跟着指引上楼。
她在谈很大的生意的时候,才回来帝都饭店吃饭。
这里的价格不菲,菜色一般,平时根本不会吸引人过来。
但为了表现她的歉意,孟溪则还是把地点定在了这里。
还有一点私心,是希望身边的其他合作伙伴不要误会,把这次会面也当做一次生意。
陈总比她到的更早,看得出来格外有诚意。
还没开始吃饭,陈总就掏出来一根项链,推到了孟溪则面前。
项链价格不菲,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没有女人不爱珠宝首饰,再有钱的女人也一样,送这个东西总不会出错。
但孟溪则更头痛了。
她笑笑,但没接受,回头招呼着助理去叫服务生点菜。
陈总赶紧往回推了推,他担心太过主动,会让孟溪则不自在。
“孟小姐还带助理一起来了。”
陈总用湿毛巾擦了擦手,缓解自己的尴尬。
孟溪则笑眯眯道:“别叫我小姐,我年龄也不小了,听着怪别扭的。”
陈总赶紧道:“哪有,看起来最多三十岁,您真是我见过最有气质的女人了。”
孟溪则刚要搭话,手机响了起来。
她抱歉的笑笑,低头一看,祁厉泓的电话。
看了两下,孟溪则一皱眉,把电话给挂断了。
然后她又对陈总道:“您知道我还没有离婚吧”
陈总一怔,没想到孟溪则这么直接。
但他立刻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知道知道,祁衍跟我说过了,但不是早晚的事儿嘛。”
孟溪则叹了口气:“您有所不知,我是军婚,所以手续很麻烦的,并不是说离就能离。您是个不错的男人,所以我也不想耽误您。”
她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又真挚又表现了自己的拒绝,还不会让对方太难以接受。
陈总沉默了片刻,似乎也觉得这是个让人头痛的问题。
“是对方不愿意吗”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孟溪则微怔,没想到后面还有问题。
但话既然已经聊到这里了,她只能继续说下去:“其实我年龄也不小了,再折腾,也是让孩子们看笑话,实不相瞒,经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后,我已经没什么期待了。”</p>
陈总皱了皱眉头,看向孟溪则的眼神里,竟然有一丝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