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拿手机给保镖发了条消息,抬头,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自己的脸。
碎发沾着水珠,脸颊微红,湿淋淋的少年还带着点没脱干净的稚气。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上初中的时候,偶然一次中午起床,听见了自己父亲感慨,说他非常像自己的母亲。
他就急匆匆地跑到镜子前,试图从记忆里找出一点母亲的痕迹,找到最后屁也找不出来,失落地走出浴室。
正好赶上那阵子秦一封总招惹他,他心里一时间难受的厉害,又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哭,就跑出去躲了起来。
一直哭到下午放学,薛易背着书包去操场,三两下就从学校展台底下的废旧器材室找到了他。薛易坐他跟前,问他为什么哭,秦朗就把事情都告诉他了,薛易安慰了他几句,见没什么用,干脆掏出来作业本,拿着铅笔,按着他的脸画了个妈妈。
想到这儿,秦朗没忍住,笑了。因为当时发生的事,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秦朗泪眼朦胧地抬头,满以为多才多艺的薛易会画一个漂亮的、干净的、且极像自己的女人,然后他会把这画摆在床头,每每到了清晨便睹物思人,作为自己的精神寄托。
可没想到的是,薛易这人琴弹的好,画却画的特别丑,既不像他,也不像个女人,秦朗愣了愣,哭的就更惨了,薛易闷声闷气地跟他道歉,两个人在那儿坐了好久好久,一直到薛家发动了保镖出来找人,才把他俩从器材室揪了出来……
秦朗咳了一声,对着镜子抹了把脸,心里无端地感慨道。
碰见他,我还真他妈的走运啊。
他刚要推门出去,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喂”
保镖已经到楼下了。“老板,您多久下来”
“马上,等我一下。”
他走出来,准备帮薛易把桌子收拾收拾,叫了两声没人答应,快步走进厨房一看,某位大言不惭的小朋友已经醉倒在了桌前。
秦朗不是没见过他醉酒,一颗心立马揪了起来,一个箭步过来把他上身扶着,使劲儿叫了两声。
“嗯。”薛易含糊地应了一下。
秦朗这才松了口气,心有惊无险地落回胸口,把他往桌子上一扔,无声地骂了一句。
薛易磕了一下,清醒了一点点,撑着手臂问他:“你怎么、怎么站起来了、你吃饱了”
薛易睁开一只眼睛,双眼皮变成了三层,费劲地捋直舌头:“我把桌子收一收……”
“卧槽,你别动了!”
秦朗连忙扶住踉跄的人:“我来吧,你去洗把脸,赶紧回屋里躺着。”
“不。”
薛易把另一只眼也睁开了,身子摇摇晃晃,意识也不清醒,艰难地组织语言道:“我家,我来收。”
秦朗不高兴劲儿立马上来了:“嘿,跟我争这个是吧,老子今天还非要洗碗,你能怎么着”
“我、我洗。”
“洗个屁。”秦朗把他胳膊往自己跟前一拽,弯腰把他扛在了肩上,“赶紧的,哪个是你房间”
薛易皱眉,神情略微呆滞,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指着陆皓亭的房间道:“这个。”
“废物,认个房间认这么半天。”
秦朗拉开屋门,没敢把他往床上扔,拖着脖颈放在了床上,拧了条毛巾帮他擦擦脸,又出去把厨房收拾干净,回来站在床边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啊。”
薛易闭着眼睛不说话,好像睡着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秦朗笑了笑,声音柔软了许多。
“我现在是个大老板了,我手底下一堆人指望着我发工资,可能以后没那么多时间来找你了。不过还好,你有人陪了,你把人家追上了。”
秦朗说到这儿,不禁啧了一声,然后由衷地夸奖道:“我都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真能把人家陆总抱回家。”
“喂,你不留我的话,我就走了啊。”
薛易依旧没动静,秦朗搓了搓下巴,真的准备走了,手刚碰着门,突然想起来薛靖才走之前嘱咐他定个表。
他折回来,推了他几把,最后揪住薛易的耳朵,大喊道:“喂!薛易!醒醒啊!你告诉我定几点的表再睡!”
薛易从深度睡眠中被唤醒,脸色直发白,回忆了半天陆皓亭的飞机时间,最后道:“……七点。”
说完就把眼睛闭上了。
秦朗觉得自己在跟一个老年人讲话,拉他耳朵,拖长了声音道:“早上七点还是晚上七点!”
“……早上。”
“真他妈费劲。”
秦朗把他手机闹钟打开,找到一个七点的闹钟点亮,然后把手机塞进他枕头底下。
这么一喊,煽情的离别气氛全都没了,秦朗啧了一声,拍拍屁股走了。
他前脚推门出来,保镖后脚便拉开车门,恭敬地请他进去。
“老板,事情都办完了吗”
“嗯,订最快的机票,准备回去吧。”
“好。”
秦朗头靠在车窗上,酒劲儿又有点上来了,迷迷糊糊地闭上眼,脑子里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想了一个遍,思维最终停留在最后离开前,他帮薛易定闹钟。
秦朗怕薛易听不见闹钟误了事儿,特意定了三个,分别定在六点五十、七点、以及七点十分,就像他之前上学的时候一样,然后把铃声调到最大。闹钟轮番轰炸,就是睡的再死也得起来。
秦朗觉得自己聪明透了,靠在车窗上眯起眼,夸奖了自己一番。夸着夸着,他突然回忆起了一些细节。
那个闹钟界面,好像还有一排小字,写的什么来着
“老板,我订好……”
“你别说话!”
秦朗心里划过一点不好的预感,僵在车窗前,皱眉使劲回忆。那排小字就像回忆里的一处漏洞,如水草一般,被自己牵住,慢慢地拉出水面。
——仅工作日时响。
“……明天周几”
“回老板,明天周天。”
保镖转过头,看见老板正歪在车窗上,脸色十分精彩。
“怎么了老板,明天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你订的机票是什么时候”
“您说订最快的,我就订了五个小时后,头等舱,您可以在上头睡一会儿。哦还有,我把行程发给了您的秘书,她让我告诉你,她约了您和王总在小岳楼见面,把之前一直拖着的单子签一下。”
“能延后吗”
秦朗觉得,以薛易的酒量,自己明天很有必要过来拍门叫人。
“不能吧,您现在还没立住脚,如果这笔单子出什么意外的话,恐怕……”
“……”
“回去吧。”明天让助理打电话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