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来了,冬天的雨,夹着雪夹着寒夹着雹,拍在车窗上啪啪乱响。
薛易也没想到,自己打个架,最后耍帅没耍出来,还没出息的倒了。现在的他并没有失去意识,但也确实醒不过来,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整个人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了,灵魂游离于躯体外,听不清看不见,却清楚地知道周围正在发生什么。
这种情况也曾经发生过,是在很小的时候,和妈妈在花鸟市场走丢,恐惧和焦虑侵占了身体,大脑暂时失去了控制权。
薛易想动,但一只手压住了他的肚子。
“有没有心跳我不知道,摸不到,我摸不到。”秦朗的嗓音很难听。
薛易想说你能听到个屁,快摁到老子的胃了,你家胃除了消化,还得抽时间给你跳个芭蕾咋的
“有、他好像是喝酒了、对不能喝、过敏。”秦朗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催促司机快点,另一边又怕车门撞到薛易的头,急成了一只热锅蚂蚁,恨不得弄一百个分.身出来。
“好好好,保持通话!”
秦朗把手机放在一边,抱起薛易的脖子,让他枕在自己大腿上,另一只手则深深地埋进自己头发里。
过了一小会儿,他开始口齿不清地骂自己,骂着骂着,就哭了。
“秦朗,秦朗啊。”薛易觉得自己已经喊的很大声了,可秦朗听不见,眼泪掉下来,砸在他睫毛上。
算了,不管他了,动着气打一架已经很累了,再不歇会儿,恐怕真要猝死了。薛易放松下来,突然想起来自己做的那个水果罐头。
别不能当成空罐扔了吧没事儿,扔了就扔了,万一做的不好吃呢。
临走前好像还喊了他一声,喊的什么来着可能是路上小心、早点回家之类的吧,成年人就是好担心这担心那的。
摩托车停哪了好像随手扔外头了。丢了吧肯定,没事儿,让秦朗赔钱就行了。
就是秦朗这怂货,还没让他掏钱怎么就哭了,吵死了。
思绪在这自问自答里越飘越远,薛易睡着了,梦里的自己变成了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被人抱着在雨里奔跑,他觉得矫情,就要下来自己走,被几个医生强行摁住了手脚,推进了手术室。
后面站着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神色痛苦地对医生说如果出事一定要保大人……
再然后就醒了。
雨早就停了,阳光正好,是周六的中午。可惜好好的一个小假期,躺在医院里养伤废了。
林碣石已经做到了院长的份上,原本是不用做查房之类的工作的,但病人是薛易,比较特殊。他草草开完每天中午例行的报告会,戴上眼镜夹着文件下了电梯。
女助手在帮他整理病例。
“是酒精过敏引起的胃部毛细血管扩张出血,还有情绪激动造成的大脑缺氧食欲不振等症状,江大夫说,不排除狂躁症的可能,建议做更深一步的检查。”
“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先约一下心理医生吧。”林碣石叹了口气。
阳光正好,病房的门虚掩,里头一坐一站两个人各怀心事,谁都没发现有人来了。
薛易没有换病号服,穿着自己的卫衣,外头披着个大一号的羽绒服,靠坐在床上,脸歪向另一边。床边的少年急的一头汗,端着个碗,哀求床上的大爷看他一眼。
“少爷诶,您就赏脸喝两口,给个面子成吗。”
秦朗绕到这边来,薛易的头便转向另一边,目光越过窗子,落在一层一层的松树枝上。
“您还真跟我生气了,我哥那人就这样,神经病一个,犯病了就得拿我出顿气。再说了,我只是跟你说一声不回去,又没让你来救……”
“秦朗。”薛易叫了一声。
“在呢在呢。”秦朗闻声脸上一喜,赶紧凑过来,“饿了是不,大夫说你胃还不行,只能喝点……”
薛易突然伸出手,在秦朗手臂上捏了一把,准确无误地捏在伤口上,疼的他猛抽一口气,差点把碗掀了。
秦朗脸色一变,终于发了火,把碗往桌子上一摔骂道:“薛易,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薛易的羽绒服滑了下来,卫衣贴在胸口,抵着里头劲瘦的胸膛,他顿了顿,继续说:“就是想告诉你,如果我是你,就不是摔碗这么简单了。”
“不摔碗还能怎么样,摔你吗!”秦朗咬咬牙。
薛易是真的下了狠手,整条胳膊都疼麻了,可秦朗能怎么办,又不能真对他发脾气,只好绕到窗根,把这阵疼劲儿挨过去,复又神色如常地回来,坐在薛易跟前。
薛易低着头,刘海有点长了,挡住了眼。
秦朗一肚子脏话咽了下去,变成了一声无奈的轻叹,“不想吃算了,那躺下来歇会吧,医生说晚点还有检查。”
薛易纹丝不动地坐着,不想理他。
秦朗没办法,只好帮他把羽绒服重新披好,自己则穿着个短袖坐在一旁。他安静了一会儿,病又犯了,忍不住开始唠叨:“我跟你说,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从小一生气就不理人,养个妞都没你这么难伺候。”
薛易瞪了秦朗一眼,吓得他不敢再瞎说了。
“秦一封怎么样了”
“他能怎么着,毁个容呗,我跟妈说是我打的,要杀要剐等我回去了再说。”
“凭什么。”薛易皱起了眉,“是他先打的你。”
“对,是他先打的我,但是……哦,我明白了,我终于知道你为啥突然摆脸了。”
秦朗突然明白了薛易生气的点,一时间,心里犹如岩浆爆发,热的一塌糊涂。他伸出手,在同是少年的他的头上草率地摁了两下,哄他道:“笨蛋少爷,我跟你盘一下哈。”
“滚,少摸我。”
“秦一封,他是妈妈的儿子,对吧。可我不是,要告状也得去和爸爸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p>
“如果他在你爸回来之前把你打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