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的光线惨白,在这样的灯光下,那个形容扭曲的怪物更加丑陋得令人作呕。
罗城瞥了一眼就赶紧移开目光。
实在是太伤眼了。
司尘却浑然不觉,仿佛长了副和正常人截然相反的审美观,用一种近乎怜爱的眼神凝视着那具尸体。
同时他双手插兜,声音仍然冷淡而机械:“你们在哪里发现他的”
罗城猜司尘肯定恨死自己了,说不定心里正磨刀霍霍,琢磨着把他千刀万剐切片片。
谁还不是戏精咋地,要论演技,城哥还会怕他
那就陪他演呗。
罗城就诚实说出遭遇战的地点。
司尘接着问:“他有什么特点”
“更高,更快,更强。”
注意到司尘冷冷瞥向他的死亡凝视,罗城无辜地眨眨眼,“真的,它个子高大,速度很快,皮肤硬度惊人,而且似乎还有智慧——普通感染者和它的差别就像——草履虫和大象你知道吧”
司尘抽出一只手,白皙细长的指尖隔空点了点怪物断掉的脖子,“既然如此,你是怎么做到击碎他的脚踝,拧断一只胳膊,又拧断他的脖子,最终杀掉他的”
“不是拧,是绞,用大腿,”罗城抬起一条腿,自得地拍了拍结实的大腿肌肉,“华夏武术和巴西柔术都有这种招式。”
司尘顺着他的动作低头看了眼,紧接着拉起视线盯住他的脸,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微微疑惑的单音节:“嗯”
罗城挠挠头,“我可以给你演示一下,不过你身板太弱了,不如叫门口那两个守门的进来……”
司尘目光一凛。
“我不是叫你来表演武术的,”司尘不耐烦地打断,“即使你功夫过人,以正常人类的力量,怎么可能——”
他拿起旁边台子上的一把手术刀,用力往怪物身上一划,却只在坚硬如铁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绞断这种强度身体的——颈椎”
司尘把手术刀甩回去,和铁质托盘相撞发出清脆“嗑啷”声响。
他咄咄逼人地盯紧罗城,声线紧绷:“恕我直言,罗城先生,即使以青柏基地一支装备齐全的八人精英小队的实力,无死亡干掉他的概率也低于百分之一。”
尽管司尘是在陈述事实,但这话对罗城来说简直就是隐形吹捧。
更何况这话还是从司扒皮这货的嘴里说出来的,顿时被捧得浑身舒爽。
“借力打力啊,隔山打牛没听说过”他双手环胸靠在门边,笑得很贱,“这就是实力的差距,人间真实啊教授。”
司尘神色莫测。
罗城看他吃瘪的模样就心情愉快,不由得有点放肆有点飘。
就忍不住要说垃圾话。
“依我看吧,不是对手太强大,而是友军太辣鸡。”
司尘把手揣回白大褂的兜里,点点下巴,言简意赅道:“很好。”
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走到罗城面前,站定。
他比罗城矮了小半个头,微微抬头,色泽浅淡的双眸里,像浮了层冷而锐的碎冰。
“我很期待你的实力,”他伸手越过罗城勾住门把手,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单薄嘴角,“欢迎来到青柏基地,罗城先生。”
门向外打开,靠在门板上的罗城后背顿时一空,趔趄半步站稳。
司尘目不斜视地走出去,对外头一个年轻姑娘招了招手。
“小孟你送他出去。”
随口/交代一句,司尘脚步不停地大步离开,白袍翻飞,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小孟领着他到门口,刷完卡就挥挥手“say goodbye”,回研究室热火朝天地投身“人类毁灭”事业去了。
罗城又被搜了一遍身,在门口两位大兄弟的注目礼下只得灰溜溜离开。
唉,太得意忘形,怎么就忘了司尘这货小心眼又记仇了呢
罗城回到一楼,正发愁接下来该去哪儿,就见之前那个小兵正笔直站在大厅里等他。
罗城遂愉快地跟着少年,先吃了顿由清汤面和午餐肉罐头组成的还算不错的午饭,接着前往分配给他的房间。
痛快洗了个凉水澡换上干净衣服,一头栽倒在床上三秒入睡。
等他终于神清气爽地醒来,往窗外一看,天都黑了。
把他叫醒的不是尿意,而是窗外飘来的“动次打次”的音乐声,十分有节奏感。
罗城好奇地扒着窗往下一看,就见楼下空地的树上悬着一盏迪厅里的七彩小灯,十来个大爷大妈正在如魔似幻的灯光里喜气洋洋地跳着广场舞!
罗城:“……”
他分配到的房间位于狱警宿舍楼,现在属于青柏区聚居地的核心区域,安保系数仅次于行政楼。
这些广场舞大爷大妈们,不是基地领导层就是领导层人员的家属。
罗城看了眼放在床头染血的粉红小兔子,心情有些复杂。
看了会儿大爷大妈们姿势清奇的斗舞,罗城满脑子只剩下了表情包。
百无聊赖地爬起来,拖着步子走出房间。
晚风清凉,挟着淡淡烟火气。
他靠在走廊栏杆上摸出颗烟。
烟雾袅袅腾起,将他面孔拢在其中。
褪去白日的嬉笑随和,他安静下来的眉目显得深沉又冷漠,透着股冷心冷肺、薄情寡义的味道。
罗城的脸颊天生瘦削,挂不住肉,骨骼轮廓分明,下颔线清晰利落。
忘川边上朱雀街画皮的骨婆婆就说过,他的骨相长得极好,剥下面皮后定是一颗绝世英俊的骷髅头,只可惜啊,披上那张面皮后,就成了个天圆地不方、浓眉却薄唇,福薄命薄的长相。
杀孽深重,命里带煞,克天克地克亲人克自己。
高小风走上楼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p>
他脚步一顿,踌躇着在离罗城几步外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