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海是上海一家知名的高尔夫俱乐部,在寸土寸金的都市里占据了一座大型草场,中心位置还有一片碧波粼粼的人工湖,站在入口处向远眺望,草地接水面,水面通山根,随意一眼,就是一幅风景画。
周日的下午,阳光和煦,清风吹抚,正是户外活动的好时机,由俞适野邀请而来的三四十位合作伙伴分散在草场上,他们大多戴着顶白色的棒球帽,从天空俯瞰下去,像是一株株摇曳在绿草地上的小白花,其中最为簇拥密集的一处,毫无疑问是俞适野所在的地方。
置身人群中心,俞适野拉着温别玉的手,笑盈盈地挨个打招呼过去。各种声音如同乱麻一样交织在草场的上空,一张张陌生的人脸流水一样在眼前晃过,晃得温别玉谁也记不住。
记不住就记不住,反正未来也不会有什么相处的机会。
温别玉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一路跟着俞适野,直至窥见个没人注意自己的空隙,才挣脱俞适野的手掌,脱离人群,走到旁边的初学者练习区。
人群里,俞适野说了一轮杂七杂八的寒暄后,再想将话题转移到温别玉身上的时候,突然发现温别玉没有站在自己的身旁。
没发现的时候没有感觉,发现了后才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充实的掌心变得空荡荡,之前握住了的温度也散开了,只有风带来的些许凉意。
温别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俞适野左右环视一圈,很快在练习区看见了温别玉。
对方独自站着,低着头,拿一柄球杆,一下下戳球的样子,像是驱赶小鸡的老母鸡,啄着小鹅的大白鹅,玩得自得其乐真是聪明,这么快就找到了偷闲的地方。
俞适野觉得温别玉的选择非常机智,他指指外头的温别玉,又对周围的人歉意笑一笑,果然顺利地离开了人群,来到练习区前。
草坪上的白球滚到他的球鞋前,就像上一次,戒指滚到温别玉的球鞋前一样。他蹲下身,拣起白球,上下抛了抛,笑道“这球今天的运动量好像有点小,来吧,我们带它去正式场地健身一下。”
温别玉瞅了俞适野一眼。
“健身的反义词是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是绣花”
“你想说我刚才打球打得像绣花”
俞适野笑了“不,这可不是我说的。”
总算温别玉自己也想玩玩,不和俞适野计较。
他来到正式草地,两手持杆,对俞适野说“你先示范一下”
俞适野当仁不让,他上下扫了温别玉一眼,直接来到温别玉侧后方,抬起手臂,从对方的后腰处穿过,再握住对方的双手“肩膀太紧绷了,放轻松一些,双脚再站开来,这样才挥得出力量别玉。”
“嗯”
俞适野伸手比划一下温别玉的手腕和肩胛“瘦了,一手就能环住你。”
平实的一句话像是条长长的丝带,连着两端,一端是现在,一端是过去,总在人最无防备的时候,连接起来。
温别玉的精神猛地集中,连带着身体也跟着敏感,本来没觉得奇怪的姿势突然变了个味道,秋日的运动衫十分轻薄,薄薄的衣料半遮半透,似有似无的触感如同有人在你背脊上弹钢琴,而你闭着眼睛,掩住耳朵,猜不透下一点的刺激将自何方来到。
这个姿势和上回在婚庆公司试穿衣服时很像,温别玉本来都免疫了,现在又过敏了。
他措不及防,失口说“就你记得。”
俞适野用无辜的表情告诉温别玉,自己确实记得,记性好难道有错吗。
温别玉不说话了,他的背脊挺得有点僵,而这点僵硬还像会转移传染似的,一下就来到脸上,打掉了虚浮在他嘴边的微笑。
偏偏这时,周围的人还一脸很懂的看着他们,其中一位比较年轻的,甚至举起手机说“俞总,我给你们拍张照片。”
“好啊,你拍了传给我。”
这可是两人幸福的直接证据,俞适野十分赞同,配合地摆出了个帅气的拍照姿势。
照相者连续咔嚓几声,但没能拍到满意的照片,始终举着手机,左左右右来来回回换着地方找角度。
俞适野觉得自己不是那么不上相的人,于是瞥了眼身旁的温别玉,果然发现了状况。他低头凑近,在人耳旁悄声说话“笑一笑,你这样子像是被我绑架过来的。”
“笑不出来。”
“怎么了”
“累了,笑也是要花力气的,又没有人替我的笑容买单。”
“我来买单。”
温别玉朝人看上一眼“理由呢”
俞适野发自内心“你的笑容就是我的财富。”
温别玉嘴角一抖,只觉得一条虫子爬上了他的身体,在他身上钻来钻去,钻得他浑身发痒,他不坚持了,蓦地后靠,整个人撞在俞适野的怀中。
俞适野没有防备,手臂一抖,直接抓着温别玉的手击中面前的球,白色的小球如同内部安装了个发射器,瞬间弹射出去,以一个高高的轨道,完美绕过球洞,向远处尽情放飞。
毫无疑问,是个臭球。
周围还有人看着呢
他们投射过来的视线变得颇富深意,俞适野似乎从中读出了这样的意思打得这么烂,居然还好为人师
他镇定自若,同温别玉说话,左手右手就是一个甩锅手“正常,正常,初学者的第一杆都不太好,别玉,不要丧失信心。”
俞适野说完后,瞅着温别玉冷冷一张脸,估摸对方是不会再露出微笑了,于是摘下头上的白色棒球帽,转戴到温别玉脑袋上,还顺手摸了摸“来,我们再试一杆。”
又是咔嚓
拍照人抓拍成功,终于满意,在离开之前愉快打个招呼“俞总,照片传你微信了,我去打球。”
俞适野附送给对方一个笑容。他嘴唇微挑,如同桃花花瓣,天生自带一段风流,眼睛轻眯,风流之中又透上十分的真诚“谢谢你。”
拍照人受宠若惊“俞总客气了,我就是做了点小事。”
温别玉手捏帽檐,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我去拿球。”
“别急。”俞适野赶紧将人叫住,他跟上温别玉,低头蹲下,修长的手指捻起散落在地面的一段鞋带,“鞋带掉了。”
温别玉跟着低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