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别玉“我出去打个电话,你们等等。”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走的时候顺便将请帖拿走了。
出了门,外头还在下雨,温别玉鼻端嗅到了一点尼古丁的苦涩味道,由烟雨封锁的世界里,味道总是这样,长久长久地停留下来。
他摸出手机,给一个不常使用的号码拨了电话“爸,我要结婚了时间后天地点在对象”
他翻看涂掉名字的请帖,嘴角扯扯,露出个讽刺的微笑。
“俞适野。”
温别玉再度进来的时候,俞适野正和负责人聊到婚礼上的短片。
负责人苦口婆心劝俞适野“俞先生,我理解您工作忙碌时间不充裕,可是婚礼总要有些素材,现在的情况是,您和温先生连张同框照也没有,连婚礼的易拉宝都做不出来”
俞适野侧着头,托着腮,以一种百无聊赖的姿态听着负责人念叨“你的意思是要拍一组照片”
负责人认真解释“这是最基础的,除此以外,我们还建议您再抽时间拍摄一个婚礼短片,这会是你们未来的珍贵回忆。”
俞适野“拍摄这些要多久”
负责人快速看表“从现在开始出外景的话,争取在晚上八点搞定。”
俞适野转头问温别玉“你有空吗”
温别玉坐回位置“没空。”
俞适野对负责人一摊手“看。”
负责人傻眼“总不能光秃秃地结婚吧”
“一张合照也没有的婚礼确实奇怪,但我和他又确实没有时间,所以我有一个想法。”俞适野深思熟虑,“之前我和安逸不是拍了室内室外总共六套照片三个短片吗我想着”
温别玉与负责人一同看向俞适野,他们察觉到了一点不妙。
俞适野没让大家失望,公布答案“我们来个换脸技术,把我前任的脸成我现任的脸,不就好了”
负责人转看温别玉。
温别玉居然还镇定自若“什么时候想到这个操作的”
俞适野“昨晚上。”
温别玉夸道“思路很广。”
俞适野谦虚“时间紧,每一个环节都要精打细算。”
眼看着这两不靠谱的家伙越聊越投契,大有就此决定的架势,负责人赶紧打断“虽然现在已经有ai换脸这个技术了,但因为表情和脸型这样匹配度的问题,不是所有的视频都可以使用这个技术,一定要使用的话,可能导致制作出来的视频和本人并不相像。”
比想象中的要麻烦。
俞适野略带失望“不能用证件照一键替换”
负责人“真的不能。”
俞适野掏出特意带上的旧电脑“好在我这里还存着些你的照片。”他打开电脑,翻看一会后,忽然笑了,“哈,还有我们过去的合照,这回可以用上了吧”
同样的照片温别玉也有,这些照片直接存在他的手机里“十八岁的你和二十七岁的你长得可不太一样。”
俞适野不在意“没事,不就是九年前的照片吗不知道的人八成以为我们九年长跑终成眷属,真是情深义重,感人肺腑。”
温别玉不语。他扫一眼桌面,桌上除了俞适野的电脑之外,还有一台电脑,是负责人展示俞适野与安逸结婚照用的。他将这台电脑拿到手边,开始操作。
俞适野找了一会,翻出了好些照片,他满意对负责人说“好了,现在有这么多照片做素材,无论是易拉宝还是结婚照,都能了。”
负责人弱弱说“还有短片”
俞适野一想“这样,你们当天跟拍现场剪辑,能搞多少搞多少,搞完了直接播放。”
他一路说到这里,自觉差不多了,正要问问温别玉的意见,就见人正在修图软件里修图。修图不是关键的,关键的是
俞适野盯着电脑屏幕,对电脑屏幕上呈现的效果深感困惑。
“不该是掉安逸的脸吗为什么你把我的脸给了”
温别玉淡定自若“我掉了你的脸吗可能是你太拉仇恨了。我这人有个毛病,图的时候容易先对看不顺眼的人下手。”
俞适野一时竟无言以对,只好低下头,继续找照片。
负责人看看俞适野,又看看温别玉,绝望地发现两人是认真打算用图解决一切,她也没话好说了,只能匆匆去和修图师商量加班事情。
小沙发处只剩下俞适野与温别玉两个人。
俞适野找了半天,突然看见一张照片,一时发愣。
温别玉随意道“发什么愣,看见我的裸照了”
俞适野将盖下屏幕“不是裸照,我没有你的裸照。怎么,你有我的裸照”
温别玉“有啊,要拿回去吗”
俞适野大方道“不用,留着给你做纪念。”
“稀罕。”温别玉哼笑一声,他拿着俞适野的脸折腾好一会,出了口气后,舒服了,也不保存,直接关掉电脑,“还有别的要做吗”
俞适野双手抱胸,想了想“有。去扯证,五分钟,九块钱。”
温别玉面无表情“很好。”
“还有,扯完证好好休息一天,等后天结婚。”俞适野有点怅然,“真没想到,我的结婚典礼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温别玉反问“你原本是怎么想的”
俞适野“原本啊想着会和安逸结婚吧。”
他说着,掏出手机,打开安逸的通讯界面。
温别玉看见了。他稍稍沉默,开口道“后悔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俞适野没有回答,他在聊天框中输入一句话。
“后天婚礼照旧,新郎换人了。”
输入完了,俞适野锁定屏幕,淡淡说“行了,有这一句话,安逸死也不会出现在我们的婚礼现场。这场婚礼已经够乱的了,不需要更多的冲突。”
他说完了,才发现身旁的人一直看着自己。对方的神色很奇异,俞适野甚至觉得自己从对方脸上看见了失望。
“你就一点也不后悔”温别玉问。
后悔吗
俞适野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沉稳有序,一拍错音也没有。
所以他知道,自己确实不后悔,一点也不。
“过去了。你当分手是随便说说的吗”
没有更多好说的,温别玉出门上车,准备扯证。
俞适野落后一步,他独自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脑,翻出刚才的照片。
照片铺满屏幕,回忆涌入眼前。
那是高中的时候,在喧嚣吵闹的课间,温别玉趴在桌子上小憩,他的身旁就是窗户,阳光的碎沫如同浮羽似,簌簌洒在他的眉间发尾,照亮他恬静的脸。
那时他和温别玉是同桌。他竖起课本,摊开来,小心搭在温别玉脑袋上,遮住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再拿出手机,探进去,在狭小的角度里,昏惑的光线中,拍了张照片。
时光沙粒滴落,曾经的悸动已同落叶枯萎。俞适野只隐约记得,自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温别玉的睡脸,才用这种幼稚的独占手段书本确实挡住了别人的目光,手机也留下只有自己知道的照片。
可站在彼此身旁的,也不再是最初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