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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百日宴

佟家如今当家的是佟贵妃的父亲佟瑞,他是先帝时候的二甲进士,考中庶吉士入了翰林院,那时节皇上的生母在先帝宫中连妃位都还不是呢。

佟瑞是家中幼弟,幼时启蒙都是靠着姐姐,本朝虽然没有外戚之说,但若是前朝得力后宫妃子总是要好过一些的。

眼瞧着先皇禅位给外甥,姐姐好日子就要来了,却偏偏一病不起。

他们作为外男连进后宫的权利都没有,等到宫人来报丧才知晓姐姐病了好些日子了,只担心幼子和家里才强撑着。

那时候他便打定主意不再送族中女儿入宫,顺顺当当嫁个寻常人家,凭他们家的权势,女儿过一辈子顺心如意的日子又有什么不好。

偏是外甥开了口。

那时节,皇上亲政不久,朝中裹乱,少年天子总是跟先帝留下的老臣有一番博弈。

皇上第一任的皇后贺氏是西宁郡王嫡系的女儿,西宁郡王在本朝太、祖还在草莽时候便投身麾下,为四王八公之一,无奈西宁郡王嫡系人丁衰微,族中子弟也就现任西宁郡王贺图还在朝中,其余子弟不过平常。

第二任皇后是刘氏,她是刘首辅的亲孙女儿。

刘首辅算得上是三朝老臣,本身原是武将出身,三十出头武转文,同僚都嘲笑他,想必是发了癔症了,过了半生还要从头再来,却没料到他埋头苦读竟是中了二甲。

他身上还带着武人的习气,与寻常书生还是有许多差别,与先帝算是一见如故,在先帝暮年时候便任阁老,先帝禅位后成了首辅,在皇上登机初期给皇上添了许多麻烦。

贺皇后去世后,皇上原本不想立刘氏做皇后的,刘氏性情温柔,但有刘首辅在前朝,他对这个女子也就面子上的情谊,刘皇后一心爱慕着皇上,夹在家族与丈夫之间,备受煎熬,不多日便一病不起,刘首辅刚直了一辈子,哪里因为孙女儿几句话便能改变,眼瞧着大孙女儿跟自己离心,刘家在大选之时又将小孙女儿送进宫来。

刘皇后病了许久对宫闱掌控不若从前,家中又令她身边人瞒着,等她得了消息,妹妹已经过了殿选,当时便呕了血——皇上已成长为伟岸的男儿,可爷爷却仍旧将对方看成孩子,皇上渐渐斩断前朝对后宫的影响,便是皇后也不能左右这个男人坚定的心肠。

与之同一年入宫的还有皇上嫡亲的表妹佟氏。

到了这一刻,刘皇后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枕边人是皇上,是这千里江山的主人,却不是她的良人,她的家族到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时候仍旧不知道收敛,大厦将倾也就在眼前。

病了许久身子骨全凭一口气吊着,到如今气散了,人也药石罔医了,刘皇后显得格外平静,她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由着宫女侍候着穿上燕居时候的常服,白日里还召见了嫂嫂,叮嘱她好生教养侄儿,也叮嘱妹妹往后待皇上温顺些,她们都是出嫁的姑娘了,家族中是什么样子就全凭族人造化了。

到了夜里,瞧着星河灿烂,想起才入宫时候也曾跟皇上郎情妾意过一段时间,可日子太短在她这一生当中也算不得什么,还是年幼时候靠在母亲怀里听她讲牛郎织女来的恬淡,一时间倒也没什么可牵挂可遗憾的。

果然如刘皇后所料,在她走后,刘首辅因贪腐、草菅人命、卖官鬻爵等十三项罪过被伏诛,刘氏族人倒也无太出息的,皇上宽仁,便放过他们,没做斩草除根的举动。

往后小刘妃立了妃,佟氏成了贵妃主理六宫,这时节想起姐姐的话,倒十分安分,日子长了,想起刘皇后深情,皇上也愿意去承乾宫坐坐,跟小刘氏说说话。

佟家一向安分,有了刘家先例在前更是战战兢兢,也不敢肖想女儿能登上凤位,只期盼着她在宫中过得安宁,皇上待她好也就罢了,甚至于佟贵妃入宫多年无子息,瞧着如今已经跟着皇上听政的小太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佟瑞知道,但皇上的心思哪里能随意揣测,只告诫老妻,娘娘自来体弱,儿女都是缘分,如今能养着四皇子与六皇子就是上天都要他们有一段母子姻缘,是不是娘娘的骨血也无所谓了,左右如今宫中皇太后可不也非皇上生母么</p>

佟贵妃入宫前就明白自己入宫原是为皇上分忧的,往后她就是他的妾,再不提什么表兄表妹青梅竹马的情谊,执掌六宫数年来也很少召见自家人,这回因着佐哥儿跟皇上赌一口气,却也知道这个男人在这些事情上是会纵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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