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宁远深谙打棒给枣的道理,他早早当家之后少年时的棱角被磨得几乎没剩下什么,见他二人后退又和缓语气道:“既然邪祟已经捉拿,本君还有个不情之请,二位可否随我回步家金敔台一趟,把事情弄明白才好。”
他阴森森咧着一口雪白的牙,指尖若有若无擦过佩剑,两个弟子警惕地退后一步。
看这架势似乎是非去不可,两个弟子齐声开口:“那要先传讯门里,再与步门主前往金敔台。”
“金敔台是个什么地方”任孤鸣从遇见美人开始就一直听各位提起金敔台,遂小声问常温景道。
“金敔台是临阳步家的主殿,敔取曲终之意,步家先祖告诫后生戒骄戒躁,沉心慎稳,正是此风。”常温景语气里带了点恭敬和赞叹,“虽然......”
常温景把抿住了嘴唇,把虽然后面的句子仿若无事一般咽回了肚子里。
这间小客栈大堂里充斥着血腥味和浓郁刺鼻的臭味,还混合着人身上的滚滚烟气,灯豆只有一点大,站在油蜡上激烈地飘摇着,围着凶尸的几个弟子身影被拖得老长。
步宁远手里还摩挲着那个破碎的铃铛,他眼光阴鸷地盯着那具被封成粽子的尸体,似乎在衡量什么。
“依我看,这邪祟似乎要在活人体内才能安分,只要它在人身体内里,就能暂时安抚它,”常温景声音就像他背着的琴一样清和,两个面色凶煞的薛家弟子见他开口,居然也静静地听了下去。
“为今之计,不如直接借这位道友的身躯,”常温景似乎也觉得亵渎死者不大妥当,举手握拳低低咳了一声,“送此物回金敔台再做打算,此处简陋,不方便作法。”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以对,这串金色的符咒邪气之强悍已经借一条人命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任孤鸣不清楚步宁远手上那只破损的铃铛有多大能耐,其余几位却清楚得很,那铃铛专为镇魂,前任家主曾在铃铛里封印数十条厉鬼魂魄,一条毫无来头的符文能震碎铃铛,绝非法宝失去效用。
步宁远坐得笔直道:“那便尽快赶回金敔台,明日天亮就启程。”他下了决定才想起来随行的还有一位“手无御剑之力”、神魂有损的寒川君。
他一抬头,寒川君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半披着外袍,好像来一阵风就能羽化登仙似的。
他二人目光相撞,任孤鸣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这截楼梯他下来时没走完,回去的时候也省力,飘飘然关上门坐在小桌边等他。
任孤鸣身为一个富二代,最拿手的就是装大尾巴狼,他在前厅一阵表演,果然没一会就等来了步宁远。
他关上门神色有些不好意思:“晚辈可能没办法如约护送您回穹窿山了,是晚辈失约。”
步宁远看起来还有点少年的青涩,体格并不剽悍,反而有些消瘦,任鹤也属于瘦削挺拔的青年,被一个好像小不了多少的家主一口一句“晚辈”一口一个“您”,任孤鸣也不清楚该怪任鹤太年轻还是怪严苛制度太刻板。
二人客套一番,步宁远如他所料,含蓄地表达了无法送任孤鸣回穹窿山的困顿,任孤鸣微笑表示理解。
“我留几位修士给您,”步宁远言辞恳切,“晚辈已经传讯穹窿山派,他们护送您回去。”
任孤鸣心说可别留人了,不如我自由自在好,立刻正色制止道:“今日邪祟破铃而出的教训还不够吗此刻再分出人手来若给邪祟可乘之机该当如何你回宗门后尽早查出这卷符文的来处也好过平白忧心我。”
“那便依前辈的意思办。”步宁远见他意已决,不再坚持,转而谈起白日灰飞烟灭的美人:“不知前辈见了今日的女子有没有印象。”
美人刚刚到梦里一游,任孤鸣却实在不清楚美人来路,摇头道:“听她自陈,曾经是一位修士,似乎与步家一位家主颇有渊源。”</p>
步宁远反倒收了表情,端坐着开口:“这位......自称为明如相,可明如相......不是......这些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晚辈不大清楚,前辈若是方便,还请前辈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