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镇人烟稀薄,一抬眼看过去房屋不远就到了尽头,他们提早赶下山来,踩着满地泥淖进了镇子,镇子里除了微微有点散去的雾气熙熙攘攘,却是人影都见不到半个。
这一宿的确如他推断风平浪静,清晨有点冷气,昨夜点着的火烧得只剩一把枯黑灰烬,几个人起来时纷纷揉着僵硬的脖子,手脚发麻地往起爬。
任孤鸣从小到大都没露宿荒郊野岭过,本来就寒酸的衣袍又在草叶乱茎里囫囵滚了一宿,这副尊容可以立刻敲碗上街乞讨。
他刚躺下地里的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他累得眼皮打架,只记得黑影重重,迷迷糊糊好像就暖和了起来,一觉起来却十分舒坦,筋骨都舒展开了。
公珩就靠在离他近前的树下,抱着手臂一动不动,清晨本来就露重雾深,他脸色又惨白惨白没什么颜色,任孤鸣伸手拍了拍他:“走了......”
他虽然闭着眼,任孤鸣刚碰到他就被一把攥住了手,冰凉的手心一碰他立刻把剩下的半句走了噎了回去:“你手怎么这么凉”
公珩默默盯了他片刻,把手一撒撤回袖中道:“身体不大好。”
任孤鸣挺乐观:“没事,到镇上给你弄点热水烫一烫。”
现在看来恐怕活人都难有,热水可真是奢求了。
步岑姜前几日才来过镇上,当时镇上虽说萧条却也不至于如今似的死城一座,女孩子到底要感伤春秋一点,她长叹气:“分头问吧,挨家挨户走,让小地图跟着你和公先生,我们几个一伙,在镇上唯一一口井那会和。”
任孤鸣摆摆手,“我和公先生一起就够了,你们人稍微多一点遇到事至少有自保能力。”
步岑姜也没反驳,领着几个步家子弟往东边去了。
这么快只剩下两个人站在一起,任孤鸣自然而然地对公珩笑了一下,公珩抿着嘴唇不说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任孤鸣先往拐角里第一家敲门去了。
虽然有的人户还有对方手指缝里漏下来的妇孺,但是毕竟是少数,任孤鸣只能挑着紧闭房门的敲,他声音本来就是郎朗的青年音,咬字端庄清楚,敲门时又故意掐着嗓子温柔道:“有人在吗我是来此地辟邪的修士,借贵地讨碗水喝。”
他一连声重复了三遍,刚想掉头换下一家,公珩上前一步贴着大门侧耳听了听笃定道:“继续敲,屋内有声响。”
任孤鸣精神抖擞,当下使出十八般武艺温柔缱绻地花式敲门,一边敲一边高亢地叫门,大有对方不开门就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架势。
就在他手骨节敲得发酸的时候,公珩出其不意地把他一拽,他脚步还没站稳,只见那房门幽幽地拉开一条缝隙,门后露出小半张女孩儿脸孔。
那女孩眼下发青,显然是很久没睡好了。
她畏畏缩缩地和任孤鸣对视,任孤鸣刚把笑容堆起来一个微小的弧度,少女面露惊恐,喉咙里逼出一线直冲云霄的尖叫,咣当一声把门板又拍上了!
任孤鸣:“......”</p>
他还没来得及思索究竟是他长得太丑了还是公珩脸色太冷了,公珩拽着他强行转了个方向,隔着一层衣袖抓着他手腕,任孤鸣也能感觉出来他手心比早上回了点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