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前脚刚回到毓庆宫里,就听说了皇上要给八阿哥找个伴读的事。见舒妍捧着拧好的帕子杵在边上,也想听一听的样子,便故意问去,“请的是谁。”双手捧起水,就往脸上洗了两把。
李吉回道:“说是一个叫何焯的书生,此人虽无功名在身,但在坊间却是个小有名气的。”
太子接过帕子擦了脸,才说:“知道了,你待会儿就过去南熏殿传个话,让阿哥们下学了就到毓庆宫来,爷要考考他们的骑射。”
李吉应声去了。
舒妍接回帕子给身后的含玉,便跟着太子走出了盥洗室,边说:“不是说八阿哥读书极好,为何又要特特去外面给他寻伴读。”而且更重要的是,“皇子的侍读一般不都是从近支宗室子弟中挑选,选个汉人,皇上愿意。”更担心的却是,何焯也是个有才华的,日后替八阿哥出谋划策指定是不在话下。
太子便隐着笑道:“汗阿玛虽然看重汉臣,对饱学之士同样敬重。不是爷要长他人志气,虽然咱们旗人中也有文章学问做的好的,但到底是比不得人家世代习文家学渊源的。老八记性虽好,那一手字却是拿不出手的,那人既然是在坊间颇负盛名的,想必也是差不了。对于有真才实学的,汗阿玛从来不以身份高低来论。”
这一番话听下来,舒妍忽然就有点要对太子另眼相看。可何焯这事,如果能破坏掉,想来也应该不是坏事。这便又追着太子问,“爷既然这样说,那人家如果是个自视甚高的,看不上给皇阿哥当侍读呢。”
太子在书桌前坐下,提起一只笔,指了指砚台,示意舒妍研磨,才说:“除非祖上跟朝廷有仇,又或者一心向着前朝的。”说完不禁莞尔道:“你知道南苑的书房里修明史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舒妍一边研磨一边看着太子摇头,“难道都是些对朝廷心怀怨恨的人不成。”
太子便拿笔杆子点了下舒妍的鼻尖,“可不就是那些自视甚高的名家大儒,想当初咱们满人入关的时候,哪个不是高昂着脑袋,说什么也不做大清的官吏。可汗阿玛又是何等人物,只说朝廷在征集编修明史的人才,若无人应征,或将废弃明史编修,顿时就切中了要害,一个个有学问的大儒又都争先恐后的来了,还扬言不受朝廷一个铜板。可现在你再看看,朝廷上站了多少汉臣,有的甚至都入了内阁。”
这就是康熙皇帝的个人魅力所在了。虽然同住在四九城里,舒妍这辈子是不可能了解到他了。以前总听说他是个仁厚的君主,对臣下多有宽容,才导致了晚年吏治混乱,也正因为这样,才间接导致四爷上位后直接过劳死的下场。
以前舒妍给康熙贴的标签不是渣就是大猪蹄子,这是站在女性的角度来看。可要是站在百姓的角度来看,他其实是可以称得上一位有道明君。所以对于功过这种事情,也是很难有一个标准去评说,还应该就事论事才对。
而太子之所以说这么多,主要想表达其实就是,只要是皇上想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所以何焯给八阿哥当侍读这事,也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他倒是没有觉得好不好,一个幕僚又岂能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不过是看舒妍这么上心此事,想来也是有所打算的。只是他现在也不急着去深究,端看看她还欲何为吧。
舒妍研着磨,眼睛倒是不时的瞟到太子的手下,讲实话,就这手指的长度,弹钢琴一定非常好看。不过笔下的小楷也跟人差不多,端正,一丝不苟。
看了半天,舒妍才问,“爷这是在拟礼单!”真是新鲜。
太子嗯了声,“四弟的婚期已经订下了。他自小是养在孝懿仁皇后那儿的,与德妃倒是少有亲厚。爷自小失侍,见他与亲娘不亲,又性子冷僻,多少有些心疼,早年倒是没少教他读书,就是六艺也各有提点。如今他要成家了,爷这个做哥哥的,总得给他份厚礼才是。”
这么些家长里短的话,太子倒是说的极有耐心,可见他对四阿哥也是真的好。也不知道以后四阿哥要当皇帝的时候,太子会是什么心情。不过这会儿却饶有兴致的说,“都说爷精通六艺,妾身进宫这么久还不曾听您抚过琴呢。”
太子便抬眼看来,“想听。”
舒妍抿嘴点头,可不就是想看看二爷的才艺表演。
太子搁下笔,说:“那就去把香焚上,等爷回来再抚你听。”
舒妍就一径儿过去叫人捣鼓香炉琴案去了,回头还问,“可还需要其他什么。”
太子笑道:“福晋待会别睡着了才是。”
舒妍以为太子是谦虚的说他弹的不好,这便嘴角上扬道:“保准不会。”
太子就去换了身行服,往东廊下的演武场上去了。
皇阿哥们虽然都来了,却是个个都低迷着的,相互间也没什么好闲聊的,都只在廊房下凭栏坐着养精神。
偏十阿哥有些顶不住饿,半下午的点心吃下去到现在早消耗掉了,这会儿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不禁看了看左右,轻轻碰了碰旁边的九阿哥,“带吃的没九哥。”
九阿哥往怀里摸了摸,才想起来,“来的路上给八哥了。”</p>
八阿哥有些不好意思说:“对不住了十弟,我刚给了七哥,下回可要记得多塞点吃的带在身上,你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千万不能饿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