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卿嗓音带着几分淡漠, 俯首行了一礼, 并未接过胡兰氏手中的帕子。
胡兰氏面色一僵, 素白的玉手捏紧了白绢, 悻悻将手收了回去。
“大祭司赶路劳顿, 本宫早已预备好了膳食, 还请祭司移步用膳, 好作歇息。”胡兰氏红唇轻启, 美眸微扬, 清澈的眼底是少女少见的娇憨。
夙卿别过头,嗓音微微干涩。
“阏氏多礼,不过族中事务繁忙,微臣就不在此叨扰了,还请阏氏见谅。”
听到“阏氏”二字后, 胡兰氏面色微微发白, 随后抿唇苦涩一笑,美眸微垂。
“既然大祭司有事在身,本宫便不再强留了。”
夙卿微微俯首,银制的半边面具在初晨的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泽。转身之间衣角随风而动,利落而又凉薄的弧度。
望着男子决绝又孤寂的背影,胡兰氏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从未看透过夙卿。
他恨自己吗
过了这么多年,胡兰氏都快要说服自己了,这一切都不过是她的臆想,夙卿绝不会欺骗她的……若不是扶风逼宫,胡兰氏恐怕都要瞒过自己一辈子了。
夙卿确实将她带回巫族了, 缠绵病榻的父王,势力完全被架空,巫族早已变了天。
她被夙卿软禁在她昔日的寝宫,殿外落了锁,陪伴她的只有那扇空窗。窗外的烈风飒飒,吹得女子的青丝散乱。
案桌上的膳食早已冷却,可胡兰氏却吃不下一口。
也许她早该料到会有这天,十五年前她选择救下了夙卿原不过是在赎罪罢了。
夙卿半倚在墙上,琉璃朱色的眸子狭长,眼底却是一片凉薄。
“阏氏以为这样,微臣便会放过你”夙卿抱臂,凤眸睨着坐在窗台的的女子,嗓音淡漠。
“本宫就算饿死了又与你何干”胡兰氏抬眸,面色苍白。身形瘦削单薄,披散及腰的青丝随着寒风轻扬。
“微臣可不敢让阏氏去死。”夙卿微顿,狭长的眸子半敛,遮住了眼底的黯然。
“呵呵。”胡兰氏冷笑,“祭司可真会说笑。”
“巫族现在还有谁敢说祭司半句不是,若是本宫死了,恐怕众人都要来恭贺祭司吧。”胡兰氏勾唇,眼中却含着泪珠。
“你就这么想去死!待在这里不好吗现在,和以前一样,你依旧是地位尊崇的巫族公主,乖乖地待在这里,没有人敢欺侮你。”夙卿冷声。
“巫族公主到底是公主还是祭司你的禁脔”胡兰氏抬眸看着夙卿,语气淡漠。
夙卿一怔,仿佛被人戳破了心底的隐秘,嗓音更是冰凉了几分。
“阏氏乏了,微臣就不打扰阏氏歇息了。”夙卿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夙卿。”胡兰氏轻声开口。
夙卿脚步忽顿,自他成了大祭司后,她就再也没唤过他的名字了。
望着男子僵直的背影,胡兰氏垂眸,面色带着几分凄切。
“若你还念及我与你昔日的交情,便让我死得干脆些,何必折辱于我。”
夙卿闻言面色忽白,琉璃色的凤眸染上了一丝怒气。
折辱她到现在还以为他在折辱他吗若是真的想要羞辱她,他何必冒着惹怒扶风的风险接她回宫,还日日关心她吃没吃好饱,睡没睡好。
夙卿,你可真是个贱骨头!
“交情微臣与阏氏谈何交情”夙卿轻笑,嗓音是刺骨的刻薄冰凉,凤眸半垂,敛去了眼底的落寞。
胡兰氏闻言垂首,泛红的眼角泪珠滑落。心尖微颤,一阵酸涩无力。
她还在奢望着什么呢一切都不过是他的逢场作戏罢了。
殿外的雪还在寂静的下着,殿内明明燃着炉火,胡兰氏却依旧感到了无边的冷意。
今日夙卿不在宫内,这是胡兰氏殿外宫婢上身上听到的消息,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她趁婢子进殿送膳食的时间用摄魂术迷惑了宫婢的心智,自己易容成了宫婢的模样逃出了宫……
胡兰氏知道巫族现在已被夙卿控制,父王又神志不清。夙卿与扶风也早有联系,她纵然垂死一搏也敌不过现下的夙卿。胡兰氏站在窗外,看见父王被囚禁在了寝殿里,头发花白,一向精明干练的他,此刻躺在床榻上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底蓄满了泪水,胡兰氏咬牙,握紧了拳头。
巫族现在能靠的人只有她了,只要她不放弃,就还有一线生机!
她确实成功了,她成功地掳走了晏罗,桑各现在的大阏氏。
望着少女苍白却又坚定的小脸,她在赌,她赌晏罗在扶风心中的重要性。一个女子到底抵不抵得过他拼死得来的王权。
扶风来了,还带了她需要的王印。可她高兴却又不高兴。她高兴的是,有了桑各的王印,巫族便有救了。不高兴的是她嫉妒扶风对晏罗的真心。于是她故意骗了扶风,说她给晏罗下了噬心蛊。</p>
她不恨赤努邪,所以她未恨过晏罗,甚至她羡慕她。晏罗可以毫无顾忌地去爱一个人,而她却不能她。她带着王印准备赶回巫族,却在悬崖边被黑鸦凄厉的叫声惹的心绪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