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你这丑八怪, 怎么随便认爹呢”壮熊抄着手哈哈大笑,转头看向村长开玩笑道:“老头, 白捡了个儿子, 有福气啊!”
谁知村长沉默了一瞬, 竟是径自对着时沛跪了下来, “白小姐, 他……确实是我儿子。”
这话一出,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村长看了长脖怪一眼,颤声道:“我儿子虽然一出生就长得怪模怪样,但他确确实实是个普通人, 平日里虽然顽皮, 却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时沛哪能让长辈给自己下跪,连忙上前去想把他扶起来。村长却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白小姐,看在我的面子上, 就请放过他吧!”
时沛想起当初他们搬进村长家时吕青那嘲讽的话语, 大概指的就是这个不正常的儿子吧。可怜天下父母心,这长脖人除了有些偷窥癖之外,倒是没有伤害到她们, 她也没必要揪着人家不放。况且……时沛看了一眼冷着脸站在角落里的方解玉,再看看躺在地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人,他也算是得到了应得的惩罚。
“村长您快点起来。”时沛叹了口气扶起村长,“您儿子就交给您管教了, 顺带给他好好治治伤吧。”
村长面露喜色,连忙不住道谢。
他跑过去为长脖人解开绳索,长脖人的脖子一寸寸蠕动缩短,最后带着那张类蛇的脸消失在了窗外。众人看到这幅景象,都是露出一副欲呕的神色。
村长看着他儿子消失在窗口,草草告辞想要离开。
时沛连忙叫住他,“村长请留步,我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您。”
村长正要离开的脚步顿了顿,似是猜到了她要问什么,表情有些不自然。他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不说话,却抽了起了烟斗。
时沛也不催他,就坐在那里静静等着。
村长从鼻子里吐出一长串烟气,才沙着嗓子道:“白小姐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吧。”
“我的问题有些冒昧。”时沛道:“您和伯母都是正常人的外表,为何生出的孩子,却如此……与众不同”
村长眉毛皱成一团,面露为难之色,“唉,这件事原本是不可外传的……”他低着头,似乎正在挣扎着什么,良久,闭上眼长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这一切,都是诅咒啊!”
时沛这是第二次从村民口中听到“诅咒”这个词了。
烟雾缭绕中,村长苍老的声音缓缓道:“三十年前,沙角头还是一个很大的村子,村里足足有一百来户人家。当时突然爆发了一场罕见的大瘟疫,几天之内,染病死去的人就有两百来个。剩下来的村民们怕被感染,就将病患们的尸体丢入海湾。”
他眼神发直,颤抖地呢喃:“一时间,海上尽是发白胀大的浮尸,一个挤着一个,一眼望去竟是看不见蓝色的海面,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他在桌角上磕了磕烟袋,长长出了一口气,“真是造孽啊,那尸群整整漂了五天五夜才全部消失不见。有些是被海鱼吃了,有些是泡烂了漂到远处去了。幸存下来的村民们松了口气,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谁知没过几天,村里就降生了一个四条胳膊四条腿的蛛人!”
众人闻言都皱起了眉。
村长重重地摇着头,“自这一年之后,村里但凡有孩子降生,十有八九身体上都有变异,一直到了今天也还是这样。所以大家都说,是那些没有得到安葬的亡魂们诅咒了沙角头,让我们永远活在噩梦之中。”
“那你们为什么不搬走”瞿杉杉好奇地问。
“搬搬到哪里去哪个地方愿意接受我们就算有其他地方可去,那些年老体弱的村民们怎么吃得消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搬走了,万一把诅咒带给别人怎么办这不是害人吗”村长叹了一口气道:“瞿小姐,事情并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村长走后,众人各自回房,再次上床歇息。
瞿杉杉睡着之后,时沛还躺在床上睁着眼。
在她又一次翻身之后,方解玉问道:“睡不着觉”
“嗯。”时沛侧着头看他,半张小脸陷进枕头里,显得格外乖巧,“我总觉得这个村子里怪事太多了,心里一直有些隐隐的不安。”
方解玉道:“说说。”
“不知是不是我想的太多。”时沛道:“我总觉得今晚村长说的不全是事实,他好像有所隐瞒。”
方解玉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还记得后山上的金埕吗”
时沛点头,就听方解玉问:“你还记得那金埕的数量有多少”
时沛回忆了一下,“很多……大概有三四百个的样子。”
方解玉嗯了一声,“那些金埕外表都很新,应该不会超过五十年。如果照村长所说,原本村里有一百多户人家,按照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五十年根本不可能死去这么多人。”
时沛一点就通,“加上那些瘟疫死去的人就可能了。村长说那些尸体都被丢进了海里,但极有可能事实是他们都被装进了罐子里安葬起来,放进了后山,是吗”
方解玉勾唇笑了笑,“没错。”
“我想不明白。”时沛皱起眉头,“如果村长骗了我们,那他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方解玉隔空摸了摸她的脑袋,“想不通就别想了,顺其自然,真相总会水落石出。”他低低呢喃,声音带了某种磁质,“好好睡一觉,我会在旁边守着,不会有事的。”
时沛仿佛受到蛊惑一样,竟真的觉得眼皮发沉,含混地唔了一声,就快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村长老婆就在院子里晒腊肠。
肉糜已经被灌入肠衣中捆扎好,村长老婆正在把它们一串串地挂在竹竿上。
时沛问:“伯母,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村长老婆“哎”了一声,想了会道:“你帮我用竹签子在肠衣上扎眼儿吧。”
“好。”时沛爽快地应了句。
在腊肠表面扎洞是制作腊肠的一个步骤,主要是为了使肠内的水分和气体及时排除,并且加快腊肠的风干速度。
肠内的肉糜色泽鲜红,将肠衣撑得无比饱满。肠衣薄而透明,却很有韧劲,需要一定的力气才能戳破。
时沛一面扎着腊肠一面与村长老婆闲聊,“现在才刚入秋,天气还热着,现在做腊肠,不怕坏吗”
“只要多注意通风就没什么问题。”村长老婆叹了口气道:“要是随时能能轻松吃上肉,谁还现在做腊肠啊。我们家这个冬天,估计是再也没肉吃了,现在晒点腊肠可是要留着过年吃的。”
这日子也太艰苦了吧。时沛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沉默。
过了会儿,她装作不经意地随口道:“伯母,我们刚进村的时候,在后山那边看到了很多瓦罐……你知道那是什么吗”</p>
村长老婆手上的动作一顿,很快就掩饰性地笑了起来,“那是我们这里的风俗……”由远及近的呼喊声打断了她的话,村长叫着她的名字快速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