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沛正擦着头发, 靠窗睡的宛棠突然连打了两个喷嚏。时沛停下来回头看去,只见宛棠在睡梦中不舒服地蜷起了身子,后面窗户大开着, 泄进来的风全刮到了她身上。
时沛连忙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木窗扇即将合上的那一刻,她忽然从缝隙中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她动作顿住, 皱了皱眉。是她眼花了吗思索了片刻,她猛地将窗子推开——外面什么也没有。
窗户外不足半米的地方立了一堵高耸的院墙,接近一层楼高, 远看就像窗口被砖块砌上了一样,给人一种非常压抑的感觉。时沛定了定神, 微微探出头去往两边望, 除了长满荒草的逼仄窄缝,什么东西也没有。
时沛撇撇嘴, 正准备缩回头去却突然看见窗台底下的草丛中有一样白色的东西, 她仔细一看, 发现那是宛棠的原本搭在椅背上的胸衣!
这证明她没看错,刚才的确是有什么东西!如果没被她发现的话,那东西估计已经偷了宛棠的胸衣逃走了。
夹缝的尽头是什么呢时沛皱了皱眉,确认了黄符还在自己的口袋里,就从窗口处翻了出去。她沿着夹缝小心翼翼往前走, 低着头仔细探着路,冷不丁前面凭空出现一袭漆黑衣袍。
时沛吓得差点当场表演了个八段高音。
猛地抬头,面前立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她整个人就像是一片被风干的树叶,一张干瘦的脸枯黄枯黄的,头发也是枯的。她披着一件脏兮兮的大斗篷,将自己脖子以下的部位严严实实罩住,其密封程度可以与穆|斯林女人媲美。
小女孩一声不吭,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定定望着时沛,像恐怖电影里面索命的女娃娃。
时沛被看得背部起了一层白毛汗。她继承了原主白颜的记忆,原主打小就有阴阳眼,见多了鬼怪,也就摸索出了一套辨认人鬼的方法,简单来说,身上冒黑气的,十有就不是人。当然,这种方法也不是完全准确,比如方解玉,比如之前假装成瞿杉杉骗她的鬼,身上就没有黑烟。
但凭着她的经验,眼前这个小女孩,大概率是个活人。
时沛顶着小女孩阴森森的视线,硬着头皮亲切道:“小妹妹,这么巧你也出来玩啊”
女孩不说话,还是盯着她。
时沛再接再厉:“相逢即是缘哈,小妹妹打哪儿来”
小女孩无神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她从斗篷缝里伸出一只苍白的小手,指了指上面,指完又缩回了斗篷里。时沛松了口气,她要是往地下指,自己怕是能当场跪下。
时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看到二层楼的墙上木窗子大开,此时还在轻微晃荡。
“你是从二楼跳下来的”时沛竖起大拇指,夸奖道:“身手可真敏捷,姐姐一点声儿都没听着。”听说小孩子都喜欢被夸奖。别套近乎,夸就完事儿了。
女孩直勾勾望着时沛,嘴角微微咧开,声音又沙又钝,说了见面以来第一句话,却让时沛毛骨悚然。
“你看起来,很好吃。”
一个半大孩子用着稚嫩的脸庞说出这种话,听起来惊悚又诡异,时沛不由得皱了皱眉。她不由得想起金缕玉衣也说过她的魂魄很美味,登时有些头皮发麻。
小女孩此时已经不再看她,转过身往外走了。时沛连忙跟上,心中想起似乎曾听青姨提过一嘴,说她有一儿一女,女儿得了病,不常出门。这个病,莫不是精神病吧。想到此处便心有戚戚,“你就是青姨女儿吧叫什么名字呀”
她极力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拍拍小女孩的肩膀以示亲昵,谁知女孩却剧烈地躲开了,嗓音骤然变得尖锐,“不要碰我!”
“……”时沛的手还没来得收回去,尴尬地伸在半空。
她真的有这么不招小孩子喜欢么
可是这个小女孩好神秘,感觉能从她身上套出不少话来……
时沛抱着这么点小心思,锲而不舍地和小女孩尬聊,不知不觉就跟着她出了夹缝,夹缝外面连通着前院,并无异常。
一直没出声的小女孩终于停下,枯黄的脸望着她,一字一顿道:“你别跟着我了。”音调很奇怪,像是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似的。
“谁说我跟着你了”时沛背着手笑笑道:“我只是跟你一样,出来散散步而已。”
小女孩似乎是被她的厚颜无耻震惊到,瞪圆了眼看着她,死气沉沉的脸庞上终于有了点小孩的样子。她不知道怎么应付时沛这种无耻行为,只好沉默地扭过头不再理她,直接往外走。
时沛露出一丝笑,大摇大摆地跟着小女孩,将这种不讲道理的行为进行到底——她还指望着从这孩子嘴里套出什么来呢!
两人穿过空无一人的院子,谁知一出门就看到吕青坐在门外头纳鞋垫,像是特意守着门,活生生一尊门神。
女孩看到吕青下意识就要往回跑,却还是被吕青看到了。
吕青眉毛顿时竖了起来,倏地丢了针线站了来,尖厉地道:“李有娣!我不是让你老实在屋里呆着吗谁许你出来了!”她冲过去一把抓住女孩的肩膀,用力把她往里拽,“你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鬼样子出去给我丢人现眼。快回屋里去!”
青姨一直是笑眯眯的,时沛还是第一回见她发这么大火,凶狠的样子有些可怕。</p>
时沛连忙上前解围,“青姨,小娣不是要偷溜出去,是我非要让她陪我散下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