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底,北京
被走廊游客大声谈笑和孩子尖叫吵醒的时候, 睡眼惺忪的胡丹看看手机, 才七点半, 打个哈欠看向身边的小男孩。昨天先去蜈支洲晒太阳,回来又和姐姐玩到深夜,小一元居然还没醒,迷迷糊糊叫“妈妈。”
这个小淘气包!她亲亲儿子小脸蛋, 祈祷他能多睡一会。
可惜愿望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丈夫去趟洗手间的工夫,小一元已经激动地踩着床垫乱蹦,仿佛那是游乐场蹦蹦床:“爸,爸,我还要游泳, 我都会游泳了。”
既然有他应付这小祖宗, 胡丹趁机洗漱敷面膜,遮阳帽和防晒霜也不能保护皮肤嘛。今天穿哪件衣裳她翻着行李箱,挑出一件适合在海滩漫步的粉花连衣裙。
昨晚吃的肚皮溜圆, 儿子居然又开始喊饿,正合胡丹心意:“我们俩吃饭去,海边溜达溜达。”
丈夫大概打算睡个回笼觉, 提醒几句“别走散了、听着点手机”又想起来:“爸妈肯定醒了,要不然你们一块儿吧”
她可没兴趣,敷衍两句“爸妈得等大姐”就牵着儿子走了--昨晚十二点半你姐姐还折腾客服换被单换枕头呢。
用小笼包、牛奶和煎蛋填饱肚皮之后,胡丹把遮阳帽扣在吱哇乱叫的小家伙儿头顶,自己也戴上一顶宽檐遮阳帽。
一大一小顺着马路漫步片刻, 大海已在眼前。尽管阳光依然猛烈,可时至初秋,海风吹在身上到底多几分凉爽。
海水刚刚漫过膝盖,胡丹就停下脚步,任由套着游泳圈的小一元迈着小短腿跳进海里,激起一大串水花。“慢点,刚才爸爸说了,今天得退房,只能玩一会,知道吗”
在海里足足泡了五天的小一元嘟着嘴巴,头都不肯抬。既然爸爸不在,他就假装没听见,游得累了开始闷头拣贝壳。海滨浴场早已人满为患,被海水冲涮上来的贝壳都是碎片,尽管如此他还是开心的头也不抬。
儿子灿烂的笑脸令原本别别扭扭的胡丹叹了口气,心头不快像一座被游人堆在岸边的沙堡,任由不断涌上来的海水冲刷洗涤。
这次旅行之前,胡丹就预感到蜜月之旅怕是没戏了,果然周末到公婆家吃饭,薇薇高高兴兴收拾东西,婆婆也说,趁着嘉轩年假去海边好好玩玩,我出钱!
你出的钱还不是我老公挣得她暗笑。胡丹觉得自己累了,不想再为家人和丈夫争吵,反正对方也不会改变,何必自寻烦恼呢就当陪着难缠上司团建好了,顶多周末吃个饭。
大概她若无其事,贺嘉轩反而有些歉疚,虽然没表现出来,平时却温柔许多,倒令胡丹忿忿的:你跟我吵架都不肯低头,带你爸妈姐姐出来玩一趟,倒立功了。
过期红豆和劣质糖精出问题之后,市场部门找上门来,大姑姐的冷饮店关门大吉,前期投入打了水漂--那可是我们的钱!胡丹心疼坏了。
公公婆婆更加心疼,哄着劝着也换不来大姑姐一个笑脸,真不知谁是谁爹妈。薇薇继续不省心,丈夫周末雷打不动的辅导没能取得成果,成绩反而更差了,最糟糕的是,没人愿意和她交朋友,同桌也不行,老师只好把她安排在第一排。
胡丹打从心底期望大姑姐外甥女别再出什么新岔子。有时她甚至想,如果世上不曾有这两人存在,自己的小家庭一定比现在幸福得多。
手机在兜里振动,她盯着儿子用小黄铲在沙滩上刨坑,看也不看就接了。“就在昨天海边呢。。你过来了”
举着手机向沙滩方向张望,没两分钟就看到丈夫正穿过人群大踏步朝这里走来。阳光照在宽肩窄腰的男人身上,十年岁月似乎没留下任何痕迹。
心中那座摇摇欲坠的沙堡彻底倒塌,在海水中散落溃败,化为一团泥浆。胡丹不由自主高兴起来,挥挥手又拍着儿子脑袋,“爸爸来了。”
满手泥泞的小一元直起腰,从歪了的帽檐下略一张望,就挥着两条小胳膊朝着爸爸飞奔,“爸爸,姐姐”
被他这么一叫,胡丹才发现丈夫身后还跟着个小女孩儿。深色衣裤的小女孩儿神色木然,目光呆滞,完全没有沙滩上其他年纪相仿的孩子那种兴奋劲儿,似乎周围一切统统与她无关。
尽管经常见面,这一刻胡丹忽然头疼,薇薇越来越像她妈妈了。
千里之外的北京,同样有些头疼的郑远山正试图说服老友,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在商言商,我不投别人也得投。”董玉飞双手一摊,一副丝毫没有商量余地的口吻。“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投肥水还不留外人田呢。”
饶是郑远山早就看惯他这幅嘴脸,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投一个两个也就罢了,没人跟你较劲,陈正怡出来你投,方旭出来你投,管华找你你也投,到了王丹宁你还给钱。要不然这么着,你赶紧在你那瀛洲网站上加一句,优先蓬莱公司员工出来创业,董老板一律给钱,怎么样”
这顶大帽子扣得着实不轻,董玉飞高举双手,看起来比六月飞雪的窦娥还冤枉。“王丹宁真不关我事。他先找的老宋,老宋就出500万,狮子大张口要他40%,他嫌人老宋要的多,转身来找我。说实在的,我还真没看得上他那个啥免费自行车....”</p>
郑远山哼了一声,懒得听他啰嗦,伸手点着他,“我告诉你,你这事办的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