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整夜没睡, 清晨日出的狂欢之后, 纷纷回到别墅休息。
从精神紧绷的游轮之旅脱身, 一放松下来,安赫尔和费扬成了玩心大起的小孩子, 两个人形影不离,回别墅也要在一个房间打游戏,纪无野对费扬十分纵容, 放他去玩了。
事实上,大床又软又舒适,安赫尔和费扬不出十五分钟就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游戏手柄丢在一边,对面大显示屏上, “塞尔达荒野之息”的游戏场景停在原地, 原野茂密草叶静静随风摇动。
等纪无野他们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雪白柔软的大床上,两个天使一样的小家伙睡得正沉, 淡金色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为两个宝贝的脸庞镀上一层柔光。
“啧, 我心都要化了。”丹尼走过去关掉显示屏和音箱。
纪无野、费利佩和兰格随意地站在门口, 都笑了笑。几个高挑俊美的男人像守护神一样,目光柔和地望着两个小家伙。
“如果没别的行程,真该让他们多相处一段时间。”纪无野感慨道。
兰格:“安赫尔很少能有这样的朋友。”
费利佩想了想:“秋天,或许能在摩洛哥重聚。”
纪无野桀骜的眉眼泛起一丝笑意,过去俯身抱起费扬,费扬在他怀里又乖又软, 半梦半醒地呢喃了一声“纪无野”。
床上只剩下安赫尔,但三个男人谁都没敢轻举妄动,安赫尔睡眠一直不佳,从前在萨尔瓦多还好,毕竟习惯在大客厅沙发上等费利佩,常常半夜被费利佩抱回卧室去。
但现在,刚经过游轮混乱枪战,安赫尔必定一碰就惊醒。
被吓醒的小安赫尔一向不好惹,会像只小狮子一样裹着被子坐在那儿,不怒也不闹,一双蓝眼难过地望着你,但怎么哄也哄不好。
于是丹尼、费利佩和兰格你看我、我看你,默契地达成一致,合上遥控窗帘,调好房间温度,小心地给安赫尔盖上被子,然后全部自觉地退了出去。
费利佩站在门口,身影修长,一手放在西裤口袋,听安静房间里,安赫尔匀长轻缓的呼吸声,然后低头看一眼手中戒指盒。
那对戒指典雅古朴,镶有钻石与内圈红宝石,非常漂亮。
片刻后,费利佩还是为安赫尔关上卧室门,转身合起戒指盒。
睡到午后,管家把全员都唤醒,以免影响晚上睡眠,造成时差。
安赫尔被一只手揉揉头发,耳边响起丹尼的声音:“小安赫尔,医生来了。”
睡得太沉,安赫尔一瞬惊醒,迅速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医生”
丹尼笑道:“不打针,只是复健治疗,忘了么”
他这才放下心,从被子里钻出来,换一身衣服,下楼去见医生:“医生怎么来岛上了”
丹尼:“治疗要按时做,梅森上午安排航班把人接来了。”
医生是个面目和善的犹太男性,为安赫尔做复健治疗,检查他左手肌肉调动的协调性和灵活度。
“最近练琴比较多”医生问。
安赫尔摇头:“肌肉劳损了吗这段时间画画多些,小提琴练习强度维持正常水准。”
医生表情一直微笑,不露声色:“安赫尔,你懂得细水长流的道理,要耐心,减轻画画的工作量,好么”
“那就……试着多用右手画吧,”安赫尔从善如流,“没想到都要重新开始了。”
医生打算起身,与丹尼单独聊,安赫尔突然在沙发上开口:“其实,左手不会好了,对吧这已经是能恢复的最好状态。”
丹尼看了一眼医生,朝安赫尔走来,坐下拥抱他:“别这么想。”
医生似乎还想说些安慰的话,但看着安赫尔冷静的清澈眸子,最终什么也没说。
管家送医生离开海岛,安赫尔就在花厅旁的小客厅,坐在温暖阳光下,却感到寒冷。
“其实我……”安赫尔开口,却说不下去。
丹尼将他揽在肩头,晴朗阳光照进来:“忘了么我是你的心理医生,没什么不能说。”
安赫尔抱着膝盖靠在丹尼身上,缩成一小团:“其实我什么都不会,现在就连小提琴和画画也都……我现在什么都不是。”
“你是我们的小安赫尔,”丹尼一下一下轻拍他后背,“有时候,人会丢失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但你不会,你是所有人的骄傲。”
安赫尔把头埋在膝盖上,不想让沮丧溢出。左手恢复的问题早已成为一团阴霾,最擅长的两件事,如今成为了折磨。
折断钢琴家的手、毁掉舞蹈家的腿,把才华横溢的人囚禁在牢笼中,这是最残忍的酷刑。
“一直不向他求婚,也没阻止我追求他,都是因为这个么叔叔。”兰格问。
费利佩注视着安赫尔的侧影,良久才开口:“我亏欠他。”
最初为了沃伦.韦尔和边境名单才带回小安赫尔,但安赫尔因为他的利用而受伤时,他突然不再在意那些目的是否达到。
那天安赫尔浑身是血地说“费利佩,我手疼”,就好像一把尖刀钉在他灵魂里。
伤害已造成,安赫尔左手的损伤不可逆转。
重来一次,费利佩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重要的和正确事必须去做,但不会再放开安赫尔的手。
“之后要回洛杉矶,没空去纽约了吗”恢复精神的安赫尔回头问。
刚睡醒下楼的费扬无奈耸肩:“我有个异父异母的继婚家庭兄长,得去见他一面。”
“可你看起来不太想见他。”
费扬往吧台旁的点唱机投了一枚币:“非常,非常,不想!我那位哥哥是个大坏蛋。”
安赫尔觉得这是委婉说法,费扬想说的是“混蛋”。
“看着你的眼睛,就觉得你明白我心情,就像另一个我。”费扬对他笑。
“目前,还不需精神类药物干预。”丹尼说道。
费利佩点点头,别墅的调酒师端来龙舌兰酒。
纪无野与他们并肩在吧台旁:“费扬从前也遇过一些问题,会好起来的。”
“来吧,为小朋友们。”兰格举杯。
几个男人叹息,一起碰杯。
夜里,安赫尔和费扬说了晚安,上别墅三层看一眼,最终,没在和原先的家一样的房间里睡,而是回到二楼,找了个房间休息。
辗转反侧好一阵子,总是缺点什么,安赫尔只好下床离开卧室,去楼下找一杯甜牛奶。
安赫尔习惯光着脚,边揉眼睛边下了楼梯,绕到厨房,看见落地玻璃门外,前庭夜灯亮着。
他突然停下脚步——门口是兰格和一个今天同行来的女孩儿,两人聊得正愉快,女孩儿眼含笑意地抬头看兰格,距离很近,像是在调情。
这一幕不陌生,从前兰格不停换女朋友的日子里,每天都能见到。
安赫尔悄悄转身,不想打扰回归正轨的兰格。
可玻璃门在身后发出一声轻响,兰格和女孩儿进来了。
情急之下,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快,回过神,安赫尔已经闪身藏在了厨房台子下。
开放式厨房的橱柜沿墙壁围了大圈,中间则是兼具吧台的操作台。
安赫尔藏在吧台下,听见兰格和姑娘靠近,只好小心翼翼绕着吧台躲开他们。
“那部电影的确投资过,当初所有投资人都抱着扔钱的心态,后来上映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件事。”
兰格说完,女孩儿一阵笑。两人走来几步,安赫尔就不得不绕台子转开几步。
太窘迫了,他祈祷他们尽快离开,千万别发现自己。
偏偏上天跟他对着干,他碰到一只高脚凳,发出一声细微轻响,心惊胆战地缩成了更小一团。
兰格声音似乎顿了一下,但并没过来看,只是继续和姑娘说笑。
“对了,想喝什么”兰格很体贴地问。
女孩儿说:“龙舌兰。”
兰格从酒柜拿了瓶酒,女孩儿四下张望:“海马刀放在哪儿……”
“……”安赫尔无语,海马刀就在他旁边。
安赫尔藏在台子下,把海马刀悄悄放在转角外的凳子上,然后缩回手。
“啊,在这儿!”女孩儿一探头就看到海马刀,但没发现安赫尔。
兰格划开酒瓶,微笑道:“要不要吃栗子蛋糕”
“很乐意来一点儿。”女孩儿赞同道,又自言自语,“餐叉又放在哪儿”
安赫尔郁闷得要吐血了,餐叉也在他旁边!
他万分小心,把餐叉搁在转角外的篮子里,再飞快收手。像个有求必应的田螺姑娘。
女孩儿:“找到了!”
安赫尔:“……”
他藏在那儿无比凌乱,心想我是谁我在哪,究竟做错了什么只是下楼找一杯甜牛奶,为什么要面对这些
兰格终于不再提更多建议,跟女孩儿喝了杯酒、吃几口栗子蛋糕,互道晚安。
等他们离开,安赫尔腿都快发麻了,扶着凳子站起来,心想高处的空气可真甜美啊。
他拉开冰箱门,里面五花八门的酒和饮料,找得头疼,干脆算了,没有甜牛奶,地球又不会爆炸。
他上楼,旁边却悠闲地倚着一个身影:“小天使,在找什么”
安赫尔:“!”
他吓了一跳,拔腿往楼上逃,被兰格直接拦腰拽了回来。
“抓我干什么”安赫尔挣扎。
兰格一倾身扛起他:“那你逃什么”
安赫尔:“……”对啊,逃什么来厨房又不是抢劫金库。
兰格大笑,把他放在高脚凳上,倾身抱住他:“宝宝,你太可爱了!”
安赫尔扒拉开他的手:“明白了,你故意整我”</p>
眼看惹恼了,兰格立刻收起肆无忌惮的笑声,认真看着他:“我和她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