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黑发与墨黑眉眼,一尘不染的昭彰黑白,总是夺走一切目光。
安赫尔收回视线,侍者带他到一间包厢外面:“就是这。”
安赫尔背后,栏杆下方是气氛火爆的舞池,他面前的包厢垂挂了一层银色流苏帘。
他抬眼一看,居然看见那个去音乐学院找他、要给他介绍金主的中年男人。
——这个高级皮条客为什么会在这儿
安赫尔环顾四周,却没能找到兰格。
中年男人走过来,笑容别有意味:“安赫尔,晚上好。”
红灯亮,跑车停在十字路口,副驾座放了几只纸袋,兰格瞥一眼这些刚给安赫尔买的礼物。
他拿起手机,看见安赫尔不久前发来消息:你怎么没来
来哪兰格倍感奇怪,回拨电话。但安赫尔一直没接,第三次直接变成关机。
他忽然想起方才,那位前女友的神情。
驶过路口,跑车调头,兰格打给那女孩儿:“你刚才用我手机做了什么”
女孩儿顿了一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兰格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一字一句清晰地道:“亲爱的,你知道我姓什么,怀特海德家的人从不会错判这种把戏。”
安赫尔迅速给兰格发完消息,再一抬头,中年男人已经走到面前。
“兰格呢”安赫尔问。
“你朋友不会来了。不如进来,认识一下路易先生”中年人作出邀请的手势。
安赫尔明白自己中圈套了——那个想当他金主的人就在包厢里。
他后退一步:“根本不是兰格叫我……”
转身想走,几个保镖围上来,夺走他手机。
安赫尔心下一寒,发现事情严重性,当即一记直拳打在保镖脸上。
他夺路要逃,却被抓住手臂,干脆顺势旋身横踢,当场又掀翻一人。
然而帅气只维持了片刻,对方反应过来,几人分别控制住他手脚,这回根本没法挣脱。
安赫尔一边挣扎,一边用尽力气回头,朝身后方向大喊:“费利佩——!”
声音转瞬湮没在震耳的音乐声中。
楼下的人群已经嗨到爆,根本没人注意到这儿。
安赫尔被抓进包厢。
座位中间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面无表情时嘴角下垂,显得略凶。
高级皮条客走进来,对安赫尔说:“这就是路易先生。”
路易笑了一下:“我很喜欢你。格兰特答应为我劝服你,迟迟没成功,让我不太高兴,所以今天他的手段有些急躁了。”
安赫尔不可置信:“这是纽约,你们敢抢人”
皮条客对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权力是万能的。我提醒过,路易先生能帮到你很多,他当然也可以摆平你。”
安赫尔试探问:“你知道兰格,也知道费利佩和丹尼”
路易不以为意:“据我看,他们与你关系很普通,很容易摆平。”
这个自大狂,根本没法谈判。安赫尔突然沉默下来。
路易倾过身子,伸手摸他脸颊:“看过你的演奏会,才知道这世上真有天使。”
“看我演奏会的有几千人,你很特别——你是最龌|龊的一个!”
安赫尔忍着恶心说完,终于等到了机会。
他奋力往前一撞,路易下意识躲开,而保镖则把安赫尔往后拽。
安赫尔等的就是这一下,他猛地挣脱,转身提膝一击面前的保镖,同时一手肘怼在旁边那人喉头,冲开一条路。
然而不幸的是,旁边居然冒出一个肌肉如山的彪形大汉,将安赫尔硬生生拦住。
他暗骂倒霉。
那可怕的家伙毫不留情扭住安赫尔手臂,并一拳砸在安赫尔肚子上。
这一拳下去,安赫尔痛得直不起身,又被一脚踹在膝窝,整个人趴在了座上。
他胳膊被扭在背后,整个人以狼狈的屈辱姿势被押住。脸被迫贴在皮革沙发座上,五脏六腑分不清哪里剧痛。
他看见路易走了过来,弯腰注视着自己:“你很合我的口味,包括这脾气。”
安赫尔背脊全是冷汗,痛得几乎说不出话。
他忽然感觉有只手伸到了身上,恶心得想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把手拿开!”
他满心绝望,费利佩,他的费利佩就在不远处。
这种事怎么能发生在这儿
路易一手掀起他衣摆,迫不及待地伸进去摸他,语气愉悦:“你可真诱人。”
那只手贪婪地游走在安赫尔腰身,品尝他细致的肌肤,又去脱他衣服。
安赫尔发出一声低低的怒吼,却被押在原地动弹不得。
安赫尔彻底绝望了,竭力地躲那只抚摸自己的手,咬着牙,悲哀地怒道:
“换个地方,别在这儿……”
求你,换个地方。
他的声音变得很低,像耗尽了最后的生命力,只恳求不要在离费利佩这么近的地方做这种事。
下一刻,路易的手突然松开了。
一声巨响,安赫尔睁开眼,看见路易躺在地上,满脸是血。
紧接着,被拧在背后的手臂也一松,保镖魁梧的身躯砸在远处,将沙发撞翻,一地狼藉。
安赫尔试着爬起来,就在这时,一件外套轻轻覆在了身上,带着冷冽的香气将他裹住。
有力的手臂揽着他,另一手轻轻勾住他膝弯,温柔地将他抱了起来。
“没事了,安赫尔。”
费利佩的嗓音低沉得近乎心碎,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安赫尔死死咬着嘴唇,一双蓝眼睛蕴着泪望他,浑身失去了力气。
他什么也思考不了,那是他最绝望的一刻。
几乎同时,兰格也终于来了:“安赫尔!”
他眉眼间尽是戾气,瞥见地上的路易和保镖。
外面震耳欲聋的节奏持续不断,灯光刺目闪烁。
费利佩坐下,让安赫尔靠在身边。
他一言不发,以审视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打量刚爬起来的路易。
高级皮条客被丹尼拎着领子扔回来,丹尼拍拍手上的灰,似笑非笑道:“外围经纪人职业素养可真不高,居然不事先打听清楚是谁的人。”
梅森吩咐了几句,手下人将路易的保镖都押进包厢,守在门口。
路易头破血流,勉强爬起来,狼狈地坐在对面:“丹尼,你们……为了这么一个玩物,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这位路易先生,他称安赫尔为玩物。
丹尼、兰格以及费利佩,都看着他,场面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费利佩垂眸,在黑暗中点了支烟,火光明灭下,他凛冽的眉眼沉静而锋利。
他不说话,一条手臂轻柔地揽着安赫尔肩头,静静注视着路易。然后和兰格交换了一个眼神。
兰格拍了拍路易的肩膀:“你觉得他是玩物用我的手机骗他来这儿,你真的很聪明。”
路易意识到安赫尔不只是个漂亮男孩,问题恐怕很严重。
他渐渐坐不住,看着兰格和费利佩:“我并没想到,会因为这么一个男孩儿,得罪怀特海德先生。”
兰格的钻石耳钉在昏暗中泛光,他轻笑了一下:“看来你很清楚最倒霉的是什么——这儿他妈的不止一个怀特海德先生。”
话音未落,兰格攥住路易的左手。来不及看清怎么用力的,已发出一阵令人悚然的骨骼碎裂声。
路易那只摸过安赫尔身体的手,五根手指诡异地耷拉在不同方向,呈现扭曲的骨折状态。
他发出一声惨叫,混在嘈杂的夜店音乐声里。
安赫尔的肩膀颤了一下。
费利佩察觉到,就起身抱起他,穿过一地狼藉与昏暗喧嚣离开。
擦身而过的时候,兰格对安赫尔笑了一下,用口型对他说“别怕”。然后并不打算离开,而是转身走向路易,处理剩下的事。
在私人医院检查过身体,肩部肌肉轻微伤,好在被打的那一下没伤及内脏,别无大碍。
护士要求安赫尔先回病房休息,等最后一项检查结果。
病房很安静,费利佩扶安赫尔进去,安赫尔伸手要开灯,费利佩却轻轻扣住他的手腕。
无声的黑暗中,安赫尔被他打横抱起。
费利佩在病房套房的宽大沙发上坐下,放安赫尔坐在腿上,将他揽在怀里。
“疼不疼”他环着安赫尔的手臂慢慢收紧,五指交扣住他的手,在额头吻了一下。
安赫尔摇摇头,又点头。他瘦了很多,身体又未着力道,整个人轻轻软软的。
就在这样安静的昏暗中,费利佩无比珍重地抱着他,耐心细致地亲吻安赫尔,从眉眼到脸颊,再到柔润的唇瓣,以及修长脆弱的脖颈。
他长久地抱着安赫尔,黑暗之中看不清彼此,但费利佩慢慢地安抚好了他。
安赫尔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那。
“看到一个背影像你,就来看了一眼。”费利佩道。
“从前的问题,你的答案还是不变吗”安赫尔问。
费利佩点点头,又问:“要不要回来”
安赫尔没犹豫,摇头:“回去,重蹈覆辙吗”
安赫尔起身走开,费利佩攥着他手臂挽留了一下,安赫尔仍然抽走了手。
“要离开我了”费利佩问。
安赫尔笑笑,眸子亮亮的:“是啊,我变心了。”
他转身走出去,心想,我真是变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