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属于费利佩的气息更加强烈,它无处不在,时刻提醒安赫尔,你落在了谁的手里。
费利佩拎来一只医疗箱,给安赫尔做基本检查,他似乎什么都会。
安赫尔的右耳受伤了,有出血,并且伴随轻微耳鸣,听觉明显逊于左耳。这是典型的爆炸震伤,费利佩很清楚。
“疼么”费利佩问。
小安赫尔点点头,那表情,像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不说”费利佩凝目,不解地端详他,“丹尼一定问过你。”
小安赫尔摇摇头。
费利佩弄不懂这小东西究竟在想什么,对他而言也没必要懂,收起东西:“明天去做全面检查。”
他神色间有一丝阴翳,小安赫尔的右耳很可能留下后遗症。
给小安赫尔盖好被子,正要起身去洗澡,小安赫尔忽然问:“你睡在哪”
好问题。
这里看起来有很多房间,可费利佩淡淡答道:“你旁边。”
小安赫尔在被子里僵成了一块石雕,困意灰飞烟灭。
费利佩并不打算对他多解释,这么做是为了不误杀他。
他曾养过一只猫。
但第一天夜里,猫跳到床上,就被他条件反射抽出枕头下的枪一击射杀。
血淋淋的教训在前,他必须适应安赫尔的存在。
完全适应之前,安赫尔必须比枪离他更近。而出于他们两个人的安全起见,枪不能放在卧室之外。
于是这问题只剩下唯一解。
小安赫尔彻底迷茫了,他不明白费利佩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看起来对自己很好。他知道,这世界上的好都是有代价的,如果一件好事看起来毫无代价,那么它多半有另一个名字,叫做“诱饵”。
辗转反侧,胡思乱想得天马行空,可他的世界太小,根本想不出答案。
洗过澡回到卧室,费利佩见他还瞪着大大的蓝眼睛,于是疑惑地问:“睡不着”
费利佩的黑眸氤氲寒冽光泽,黑发微湿,令他总算多了一丝真实的温度。
他出去不知给谁打了一通电话,再回来时,蹙眉上了床,靠在他身边床头:“给你念睡前故事”
母亲从不给安赫尔讲故事,塞布丽娜倒是讲过,小安赫尔被他弄得更迷茫了,由于不敢轻易拒绝大魔王的提议,只能默默点头。
费利佩从床头抽屉拿出一部新手机,找了一篇童话,《海的女儿》。
他的嗓音低沉好听,安赫尔半张脸藏在被子里,目不转睛一直盯着他看。
同时心里无限循环着:今天不会杀我,总有一天他会杀我,塞布丽娜究竟是不是他杀的,我该怎么逃跑……
很多问题,小安赫尔永远都不能问,隔在他们中间的往事如荆棘丛生,不可触碰。
费利佩的头发、眼睛都是深沉的黑色,唇很薄,床头灯光偏冷,他看起来完美得不真实。
一个冰冷的俊美的、念睡前故事的大魔王。
这到底是不是地狱
小天使安赫尔如此畏惧他。
故事念到一半,安赫尔困倦到极限,终于短暂地忘却了恐惧,迷迷糊糊扯了扯费利佩的衣袖:“我们在哪里”
“萨尔瓦多。”费利佩关掉睡前故事页面,取出手机卡,把卡折断。
“萨尔瓦多从不下雪。”安赫尔半梦半醒间说。
这是他在收音机里听过的一句话。
费利佩熄掉床头灯,在他身旁躺下:“嗯,萨尔瓦多从不下雪。”
身周是他的凛冽气息,小安赫尔第一次在他身边睡去。
梦里,男人依旧站在逆光的废墟中,那双黑眸望见躲在角落的他,于是抬起枪口。
梦外,费利佩在他第一次颤抖时就醒了,摸到枪的一瞬间想起身边是他。于是黑暗中,小安赫尔得到一个轻轻的拥抱,直到这场噩梦结束。
直至噩梦结束,没人分得清,究竟是谁救赎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