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珩沉默了片刻,他看起来很冷硬,其实心肠也曾柔软,要真切做出决定并不容易,可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这是田钊曾经对浔阳侯所做的事,现在,闻辛和闻珩决定做相同的事,将田钊的命运交给老天。而现在,他们要做的,便是全身心地投入自己眼前的战斗。
陈永平已死,闻辛不再刻意掩藏自己的身手,闻珩与此路大将对上,她则飞快收割着大将身旁兵将的性命,速度快得令人头皮发麻,一时之间,方圆七尺内竟空出一片余地,无人胆敢接近。
有的人,仿佛她天生就是为了战场而生,再肃杀血腥的氛围都难以令她产生一丝动摇,心中只有勇往无前四个字。
这单方面的屠杀不止击溃了敌方的气势,也大大提升了闻珩手下兵将的士气,此消彼长,闻珩也未辜负自己多年来的苦功,将北戎将领斩于马下,冲入北戎军中,将对方阵形直接杀散,最后只能夺路而逃。
闻珩深知穷寇莫追,况且对方在此地已经留下不少人头,便是再贪心的将士,也得到了短暂的满足。闻珩调转兵马,前去支援最近的一路。
主战场上,阿瓦奇与田钊对阵两百招后,田钊旧伤复发,开始落于下风。阿瓦奇面上露出笑容,大喝一声后激发全身血气,力道更胜从前,竟是想趁这个机会,二次击杀大殷主帅,大扬北戎军威。
田钊苦苦招架,并不轻松,只觉右胸伤口崩裂,似乎马上便要死在阿瓦奇手中。田钊身边的兵将上前帮忙,可阿瓦奇的手下也并非在一旁干看,你来我往之中,田钊又于左肋之中再中一枪,口中满是血腥之味。
形势大好之下,就在阿瓦奇以为马上就能再下一城之时,其他几路大军却传来接连失利的噩耗,更要紧的是,田钊的援军马上就到!阿瓦奇武艺高强,可他并非不动脑子打仗之徒,这几日陈永平没按时传递消息,也不知是不是想要单方面撕毁盟约,今日这阵仗也与往日有些不同。阿瓦奇自然想打下渝州城,可他不想拿自己的性命来赌,他听见马蹄声越来越大,不甘心地将田钊打下战马,紧接着却毫不留恋地回头就走,带着那些熟知他心思的将领迅速撤退。
阿瓦奇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杀死田钊,但他知道,这位老将军短时间内是再也统领不了大军了,临阵换帅,必定于大殷气势有所损伤。等他重振旗鼓再行攻城,只怕便是他拿下渝州城之时!
阿瓦奇的猜测对了一半,田钊右胸的伤口本就多有感染,全靠他一股意志力撑了下来,如今被阿瓦奇这么一伤,没能撑过夜半。
田钊临死前,唤来曾副将军与闻珩,言明在朝廷下达旨意之前,由两人共领大军。田钊深知,自己一死,曾闻二人职位相当,手下大军便泾渭分明地分成两派,一派是曾副将军带来的人马,一派自然是跟随浔阳侯征战多年的边境军。闻珩人马众多,但缺少经验,正好与曾副将互相弥补,未免二人心有嫌隙,反致不美,他才特出此言,希望两人能念他一份情,不要内斗。
曾副将是田钊带出来的兵,自然无有不从。闻珩看着田钊垂死的模样,心情复杂,最后也点了头。
田钊一口气喘不上来,眼见着要挣扎死去,突然朝闻珩伸出了手,闻珩沉默片刻,靠近了他。田钊说了一句话,便彻底断了气。
曾副将军问他:“将军说了什么”
闻珩摇头,道:“我没听清。”
曾副将军将信将疑,到底没再问。
闻珩看了田钊的尸身一眼,仿佛又听到了那三个字,他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