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侯和侯夫人走在前头,两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话,也拿了些花灯在手里,细数上一次携手共游灯市,竟也是十多年前了。浔阳侯与侯夫人说够了话,回头看后边的孩子,见他们凑在一块热热闹闹,脸上都带着笑,心中才算宽慰。侯夫人看向闻辛,闻辛敏感,抬头便对上侯夫人的眼神,见侯夫人朝她招手,便对闻珩道:“大哥,你照顾好表妹,我去娘那里看看。”
闻珩点头,曲如屏也笑着让她放心。等闻辛走了,曲如屏便将面纱放了下来,与闻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并不热情,但礼数周全。曲如屏与闻府的几位少爷相处时向来如此,怀着感激,却不接近,既是从前吃过的苦头在警告她,亦是害怕毁了现下弥足珍贵的生活。闻珩与她接触不多,可闻辛很喜欢她,他便知道,这是一个好姑娘,曲如屏以什么态度对他,他便回以什么样的态度,并不放在心上。
闻辛来到侯夫人身边,系统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脚边。侯夫人早习惯了闻辛的这只狗,也知道就连怕狗的闻琮都不怕它,更是放心闻辛带在身边。闻辛以为侯夫人招她来是有何事,没想到侯夫人只是想与她说说话,一块看灯。闻辛想了想,便应了下来,与侯夫人和浔阳侯待在一块,其实也很好。
若说闻珩是挑拣了闻辛可能喜欢的花灯,直接买下送她,浔阳侯便是见闻辛的眼神在哪多停了停,便恨不得都捡来赠与她。闻辛拿了两手的花灯,觉得自己顿时成了整个灯市里最惹人注目的一个,看向侯夫人,发现侯夫人看得直乐,丝毫没有劝阻的意思,只能自己对浔阳侯道:“爹,我不想要了。”
浔阳侯顿时有些失落,目光看到迎面走来的一对父女,女孩摇了摇父亲的袖子,嚷着想要一盏花灯。浔阳侯叹了口气。
闻辛:“……那我就再来一盏吧。”
浔阳侯笑容满面地又买了一盏,递到闻辛手中,彻底填满了她握着花灯杆子的手。
很快,浔阳侯便看到了另一对父女,这回小姑娘要的不是花灯了,而是街边小贩卖的糖葫芦,也不知道那糖葫芦是不是真那么好吃,小姑娘一口咬下去,面上便露出个笑来,踮着脚把剩下的递到爹娘跟前,让他们一人咬下一颗。浔阳侯看了眼闻辛,重重叹气。
闻辛:“……我也吃吃看”
浔阳侯喜笑颜开,亲自去买了一串糖葫芦。闻辛没有手拿,只好就着浔阳侯的手吃了一颗,糖葫芦外边裹着熬出来的糖浆,里边的山楂几乎要酸倒闻辛的牙。闻辛忍了忍,方才没有露出一副挤眉弄眼的模样来。浔阳侯看着她吃,光风霁月的一张脸,硬生生露出些可怜模样,好像也想知道是什么滋味。闻辛无奈,道:“您也尝一口。”
浔阳侯便咬了一颗下来,又递到侯夫人跟前,侯夫人向来是温文有礼的,哪会当街露出吃糖葫芦的不雅模样。可浔阳侯将东西递到了她眼前,她便抬起长袖遮脸,吃了一颗。浔阳侯显然也被酸了一下,闻辛看他下意识眯了眯眼,可不知道是不是真以为闻辛觉得好吃,他倒没有露出不喜的表情来,只帮闻辛拿着那串,又让她就着他的手将剩下几颗都吃了。
闻辛被他这一串糖葫芦酸的不行,侯夫人还在一旁与她说悄悄话,说浔阳侯今日是高兴呢,一高兴便犯傻,让她别与他一般计较。
闻辛琢磨着,这是浔阳侯和她过不去,才不是她和浔阳侯过不去呢。
这不,浔阳侯又盯着一对父女看了,看模样脸上的怅然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真实,闻辛寒毛直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父亲将女孩抱在臂弯里,女孩抱着他的脖子,过了一会儿便开始闹腾,似乎想要爬到他的脖子上去。父亲说了什么,小姑娘没听进去,只眼巴巴地看着他。到底是做父亲的先心软,举着小姑娘低下了头,在妻子的帮助下让女孩骑在了自己肩上。小姑娘一下变得很高,伸手以为自己能够抓到两边的花灯亦或是天上的星星,笑弯了眼。
闻辛没有听到浔阳侯的叹息,她再朝他看去时,他已移开了目光,好似从未见过那场景一样。闻辛突然便明白了,原来这一个晚上,是他想弥补那曾错失的一个个日夜。可岁月无情,并不是所有东西都来得及弥补,有些东西,错过就是错过了。
可她现在不怪他们了。
她突然觉得,有个问题,自己能问出口了。
闻辛对侯夫人与浔阳侯道:“你们为什么送我到白云寺,又为什么那些年来一问不问呢”
两人脚步一顿,侯夫人的眼里露出一些哀伤,她看向浔阳侯,浔阳侯对闻辛道:“这些事,要等我死了以后方能告诉你,你等一等好么”
闻辛心中一震,她并不愿意听到死这个字,只是侧过脸去,道:“其实,不听也是可以的。”
一条小溪,载满了花灯,闻辛侧过脸,看到桥那头的假和尚,她用脚尖点了点身边的狗,它果然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