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圭的忠心不二使人敬服, 而他的手段阴狠, 私下也多为人生畏。
方居的死,众人皆道他是病逝, 无人知晓其中是否另有乾坤, 谢欢话里话外曾同她透露过, 旁的确实尚无证据,也道不清,
唯一可以笃定的是,方圭在‘方居病逝’这件事上,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
旧闻新事掺杂在一起,周而复始, 白问月的心里便明白了,方圭若是不死, 谢欢居行在这北绍皇宫里, 永远也无出头掌权的那一日。
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砍掉太后这条臂膀?
于明意的罪责来说, 除非他手刃皇帝、谋逆了太后, 否则无论任何罪名,太后皆不会轻易治他的死罪。
她谋算了许久。
若想除掉方圭,只能趁他不备之时,快刀斩细丝,暗下动手。
他为人心思缜密,事事谨慎, 平日里若无太后吩咐,甚少会出太宜宫, 便是出了太宜宫,身边也多跟有太监侍卫。
想让他死的悄然无息,确也有些难。
在人手缺乏的彼一时,谁能来动这个手?
谁又有能杀方圭的本事?
步步为营,谨慎掂量。
终于,她想到了元木,这个师出自方圭,年方十七的太监总管。
元木圆滑精明,颇得他的赏识与信赖,可只一个元木,断然是不行的。
这便又有了夏饶同他联手这一桩。
上一世,方圭死在了元木与夏饶两人的手上。
前者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小太监,后者是他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小宫女。
人常道世事无常,兴尽悲来。
不过是些最下三滥的把戏,刀进刀出便是一条人命。
突如其来的祸事降身,他如此猝然长逝,想必是临死前也未能猜到,自己竟会死在这二人的手上。
夜色将至,天微微暗了下来,皇宫内外皆掌起了灯。
喝了这样久的茶,魏央同太后终于谈完了事,从里处缓缓走了出来。
她幽幽起身,上前跪拜行礼:
“参见太后娘娘。”
“等了许久了罢,”太后盈盈温声,心情似是不错,亲手搀她,“快起来。”
微微偏头,瞧了一眼方圭,算着时间,心中隐约猜测应是过了许久,轻声响起,不自觉问道:“几时了?”
方圭低身,诚然回道:“回娘娘的话,戌时三刻了。”
竟说了这样久。
“这样晚了,”有些出乎意料地感慨出声,拉着白问月的手便又紧了紧,只道,“留在宫中用饭罢。”
她正欲转身同方圭吩咐晚膳事宜,未曾想魏央先一步抢声,淡淡回绝。
“谢过太后的好意,”他道,“天色已晚,我们还是早些回府为好,用膳便算了吧。”
这样明意上驳了太后面子,她倒也不气,只微微蹙眉有些困扰,似是还在犹豫。
白问月同魏央对视了一眼,心中明晓,随即开口便附和出声:“将军所说不无到底,这个时辰夜还未重,的确该赶着时间回府。”
“唐突了太后心意,改日定然赔罪。”
听出二人的确一心想要早些回府,太后也无意要强留,她只道是嘱咐了一句:“天晚风凉,你们回去小心些。”
如此便作罢了。
长灯深巷,夜色青黄将暗半暗,马车从青石宫道缓缓驶离,出了宫门后便一路向南,往镇国将军府的方向奔去了。
宋书心无旁骛地坐在前面驾车,马车内魏央微微阖目,似是在思索些什么。
见皇宫置在马车后这样远,莺声响起,白问月忽然有些好奇。
“今日怎的这样果断谢绝了太后的好意?”
她话里是未曾掩藏的揶揄,毕竟往日里的姑侄情深,可不是这样的。
魏央抬眼,听出她的调笑,伸手圈住了她的腰身,吐气沉稳:“我哪一日不是这样果断了?”
不答反问,理所当然。
白问月一怔,心中只道也够狡猾。
轻声弯唇,索性直言:“那今日让我们将军,这样果断的理由是什么呢?”
似是有些不甘心,白问月又道,“你总不能是觉得,宫中的膳食吃腻了罢?”
魏央直背俊形地坐着,佯作深思地沉吟了片刻。
“于公,待了一整日,要议的事皆都议完了。”
不着痕迹地瞧了一眼身旁的丽人儿,继续道,“于私,我并不想碰见谢欢。”
“为何还要留呢?”
今日是皇后宴请,前些日子又发生了宜妃这桩事,晚膳时分左右,谢欢定然是要跑一趟太宜宫。
聊表孝心。
魏央只道:“贺大人官复原职不久,他先前居行将军府一事,谢欢定然是要问的。”
“无心同他拉扯这些闲话。”
声轻如风,漫不经心,似是只觉得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