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将军府,大红朱漆门,金丝楠木匾,府内大小别院四五处。院落之间甬路相接,以山石点缀,植牵藤引蔓,移奇草绕檐。
水墨群墙,青石台阶,曲折的游廊两边花园锦簇,绿植无数。
魏央住的主院落位于将军府的最左侧,名为不闻居。
不闻居里开有沟池尺许,醒竹搭接,清泉引入;闱庭深院内浮水潺潺,静动两相宜,添得几分赏心悦目。
清晨初露,浮香缭绕,案上红烛燃尽,下人进出不断。
白问月着一件粉色荷花绣长裙,外披嫣红广袖纱,腰细深红纹锦带,青丝高绾;碧玉金步摇,累丝金凤簪,额前珊瑚珠花钿。
耳垂坠一对红玉珠,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戴了一条银线白玉链。
柳月弯眉,点绛朱唇,星眸微转间未见妖娆,已有媚态。
魏央穿了一件红黑相间的深色长袍,身材修长挺拔,肩宽体健,棱角分明的轮廓略带寒意,不怒自威。
白问月站于他身旁刚好齐肩,她拿起承盘上那条黑底红纹的腰带,伸手环过他的腰身,亲自与他佩戴。
波光潋滟的眸、微闭欲张的樱口垂涎欲滴,撩人心怀。她动作轻盈,魏央却直挺地有些僵硬,微微不适。
“将军大人?”朱唇微启,莺声入耳。
魏央低目直盯着她,眉目温情,发出一个单字音节:
“嗯?”
宽带紧束,白问月端详着绣线精致的红纹腰带,似是自言自语般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不好。”
闻言,屋内的几位下人不约而同地惶恐望去。
将军与夫人身上穿的是太后亲赐的新服,宫中亲制,未料及夫人会道不好。
魏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几位下人正欲上前伺候,白问月幽幽地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夫君大人?”
上前的丫鬟忽地停住了脚步,面面相觑,忍俊不禁。
原来是说称谓不好。
突如其来地亲昵,让魏央有些措手不及,心跳稍快。耳根顷刻间涨红,却依然强作镇定,面色沉着回了一句:
“这个好。”
魏央成婚时,皇帝亲临,带来两宫的赏赐无数。太后是魏央的亲姑母,两人又是她一道懿旨亲赐的婚,所以这成婚的第二日,于情于礼都是要进宫谢恩的。
从镇国将军府到皇宫的路程大约半个时辰,魏央与白问月起了个大早,简单用了早饭,便赶着进宫给太后请安去了。
宫墙高起,幽深邃密。
太宜宫琉璃黄瓦,镶绿剪边,两角月台宫柱辉煌;内陈的屏风高作与珍珠幕帘都是白问月再熟悉不过的了。
她上一世除却瑶华宫,便数这太宜宫跑的最勤。
她在这里多次被太后刁难,隔三差五便要上演一场罚跪掌嘴这样家常便饭的戏码。
她对太宜宫记忆深刻的有两件事;第一件是她为救白来仪自断两指,甘愿替罚。
因为这不仅折了她两根手指,还让从香阴差阳错葬送了性命。
第二件便是逼宫夺权。
彼时魏央被远调千里,她那天夜里带着毒酒来为太后送行,她心知自己大势已去,临终前镇定自若,不悲不惜,只笑白问月自作聪明。
这两件事是白问月前世的两大转折,前者让她置身洪流,后者让她死无葬身。
她从不觉得魏太后蛇蝎心肠,有何过错;一同她也不认为自己逼死太后是否谋逆。
成王败寇,她们不过都是不择手段,各有所图罢了。
再次踏入太宜宫的门槛,白问月已不是那个让太后恨之入骨的月贵妃,也不再是谢欢手中夺权的一把利刀了。
她是镇国将军府明媒正娶的将军夫人,也是魏氏荣耀魏央唯一的妻子。
不过几月,一切都已翻天覆地。
魏央与白问月行至太宜宫时,太宜宫里请安的大小嫔妃早已人满为患。
太后坐于高位,手中拿串佛珠,百无聊赖地同她们家常话短。
这些妃嫔昭仪,平日里无事不爱争奇斗艳,偏爱往这太宜宫里跑。
深宫内院中无人不知,太宜宫是前朝后宫所有消息的流出地。更何况这一日,名动北绍的大将军带着夫人进宫谢恩,谁不想着来瞧个热闹呢。
魏央与白问月向太后请安行礼,夫妻二人面色无奇,不紧不慢。
满室静默,唯有太后笑的春风满面,她早已等候多时,心里便念着魏央带着新妻进宫来给她瞧瞧。
这终于见到了本尊,见出落的不俗,喜眉笑目,连喊了几声:“免礼,免礼。”
其余妃嫔,除却白来仪不以为意地饮茶,都忍不住侧目去瞧白问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