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过了数月,他觉得眼前的谢糖,变漂亮了,变更成熟了,却也变得更加冷淡了。
他心底一点把握也没有,不由得开始怨恨起这个女儿太过绝情来。
可他仍赔笑道“这怎么能叫跟踪呢,我这不是好几个月没见到你了吗,糖糖你刚回国,怎么不回家看看”
谢糖问“你这次来又是想要什么还是配方”
谢父朝里面看,没见到陆昼,但听见浴室有水声,便想先进去“走廊外还有人,糖糖,能不能让我先进去”
谢糖不想与谢父见面,更不想听谢父说话,在电话里听他说话,已是极限,更别说这样共处一室,她对门外两个保镖道“你们还是把我父亲请走吧,并且不要再让他上来了。”
保镖不清楚谢家家务,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迅速抓着谢父胳膊往后走“谢先生,请。”
谢父则更加惊愕。
谢糖出国以来,这都半年没见面了,他以为再大的仇恨,都能随着时间消弥,可乍一见面,谢糖竟然连门都不让他进这还是人吗简直太不孝了
谢父对谢糖不可谓不恨的,他在公司中被挤出董事会,和谢翩跹入狱、从谢糖那里讨要甜品配方失败等一系列事情可以说不无关系,他以为,没有谢糖,自己可能根本落不到现在这一步,没有谢糖,谢翩跹也可能根本不会入狱,谢家不会就此家破。而自己三番五次低声下气去找谢糖,谢糖却从不任何帮助。
谢父终于明白谢糖是铁了心要和谢家断绝关系,他无法从谢糖这里得到任何好处,他便开始激动起来,怒骂道“你这个丧门星”
谢糖一言不发地立在门框上,听着。
谢父还在保镖的手中挣扎,双眼红血丝,睚眦欲裂。他回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只觉得对谢糖越发恨起来,他甚至想,也许妻子是对的,一开始就不该把谢糖从她外婆那里接回来,那么现在,一切都不会发生。
现在谢家变成这样,都是谢糖造成的。
谢翩跹在狱中被发现肾脏早期衰竭,而他和郑永兰却只能一个月去看望谢翩跹一次,上次去的时候,觉得素来骄傲的大女儿已经不成人形了。
还有公司那群人看自己的眼神,自己亲手创下谢氏,到头来却被赶出来。曾经的员工私底下议论纷纷,叫谢父如坐针毡,曾经的合作伙伴一接到他的电话,就是改日再聊。
种种累积,他看谢糖的眼神彻底变了。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冷漠”谢父吼道。
幸好整层楼都没有别的病人,否则此刻走廊早已喧闹无比,但护士站那几个护士却也忍不住探出头来,看看这边什么情况。
谢糖连和他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疲惫。
这一世的谢父谢母还没有为谢翩跹对自己那么狠心,但那也是因为提前发现了自己的价值,若他们没发现,只怕仍然会毫不犹豫地重蹈上一世的事情。
事实上,他们对自己只有生恩,却没有养恩,生恩谢糖已经想好了用什么还,她会打给谢父一笔钱,但这笔钱,她不会用自己的名义,她永远都不想和谢家再扯上什么理不清剪不断的关系。
在谢翩跹入狱那天起,她要做的事情就已经做完了,她剩下的人生,她要和谢家全无瓜葛,也要摆脱掉上一世的阴影。
所以她转过身,没再理睬谢父,转身要进门。
谢父被两个保镖拖着往走廊电梯那边走,见谢糖理都不理他,气得快炸了,随手在墙上乱抓,抄起墙边的灭火器就往她背上砸去。
这一下完全猝不及防。
两个保镖拦了一下,幸好距离已经拽远了,灭火器没砸到谢糖,但砸在墙上,仍叫谢糖吓得哆嗦了下。
她还从没想过,能见到父亲这么气急败坏地一面,她只听背后重重哐当一声,她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从浴室里急忙出来的人,却及时将她扶了起来。
陆昼脸色铁青,只匆匆穿了件浴袍,浑身还在淌水,他转身就要追出去揍人。
谢糖就这么坐在地上,将他衣摆拉住。
陆昼蹲了下来,准确地捂住了谢糖的耳朵。
谢糖拿开他的手,抬头看他“干什么”
陆昼一向知道谢父可恶,可根本没想过他恶劣到了这种程度,陆昼心里面揪着疼,他蹲在谢糖面前,还无法平息自己的愤怒,他只听到门口有人说话,压根没预料到谢父会突然砸人,他尝试着将手绕到谢糖身后去,在她背上按了按,像是想摸到她有没有受伤。
尽管知道那一下只砸到了墙上去,可他还是忍不住这么做,像是神经质一般。
他道“对不起。”
谢糖看着陆昼因为愤怒而变得铁青的脸,狠狠拧在一起几乎有几分戾气呼之欲出的眉头,她软掉的腿半天才恢复知觉。她坐在地上,陆昼一直半跪在她身边,是一个下意识保护的姿态。
谢糖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影子,就在这么一瞬间,她长久以来,从家庭里应得到却没得到的保护,好像被什么别的弥补了。
很多画面像是走马灯一样,在她混乱的脑子里闪过。
前世陆昼在狱中不后悔的脸庞,炎炎夏日树下被陆昼手臂弹开的篮球,大巴车上陆昼气焰嚣张地将李子航挤开,酒店里半夜送来的止痛药,看台下从众人中焦灼挤进来的陆昼,海边跳下来的陆昼
上一世,她喜欢陆昼,是因为觉得陆昼自信张扬,像是站在阳光的正面,而她却消极自卑,像是躲在阴影里的人,所以才对陆昼充满了向往。
可后来她发现,阳光里也并不全是光芒,也有自己从未察觉到的大片大片的阴影。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每一次都挡在自己面前。
谢糖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影子,陆昼似乎是想拥抱自己,可手指攥成拳头,却又只是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身后,甚至没落在自己背上。
谢糖心想,陆昼是被自己拒绝了多少次,才连抱自己一下安慰自己,都怕被自己讨厌。
她心头有些难过,想笑,又想哭,她声音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开口道“陆昼,我想,你现在可以抱我一下。”
这句话叫陆昼彻底怔住,他愣愣地抬起了眼睛。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