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高考,杨佩瑶就想考美术系,可临考前怀了孕,而杭城大学又没有这个专业,所以投机取巧考了英文系。
从长远来看,她是要把服装设计作为主业,这样学美术就很有必要。
金陵美术学院可以招收短期学生,就是在美院集中培训两个月后,自己回家练习,过半年或者八个月,再去培训两个月。
杨佩瑶觉得比较适合自己的情况,想去培训一段时间,可顾夫人身体不好,她绝不可能把孩子丢给她,自己甩手离开。
遂笑道:“美术什么时候都能学,不急这一年两年。再说我这么聪明,自学也能成才。”
顾息澜轻笑声,俯首亲了亲她的墨发。
她发间有茉莉花香,浅浅淡淡的,在他鼻端萦绕。
顾息澜深吸口气,只听杨佩瑶又道:“再过一年宁哥儿上了幼稚园,家里就能轻松些……对了,明后天给静怡写封信,让她毕业之后无论如何都回来一趟,前两天娘还问起静怡有没有信。”
顾息澜低低应着,拢紧她肩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暗哑,“睡吧。”
杨佩瑶听出他话语中的意味,用力拍掉他图谋不轨的手,“明儿还得早起,不许闹。”
顾息澜不肯听,仍是执迷不悟,却是顾及到过年,没敢太过放纵。
隔天便是大年初一。
顾家访客跟往年一样络绎不绝,大多是男客,都被程信风带到小洋楼那边,也有女眷,由顾夫人接待,杨佩瑶在旁边帮忙端茶倒水。
一上午忙得脚不点地,唯一的好处就是顾宁远发了好大一笔横财。
而顾暖跟顾晴因为时不时哭闹被吴嫂子带到旁边屋子,错失了发财机会。
临近中午,顾夫人脸上又现出倦意,好在这个时辰不会再有宾客来,可以歇一歇。
吃饭时,顾夫人对顾平澜道:“明天你哥陪你嫂子回娘家,你跟萍萍也回去看看,拜个年,正好我省点事,不用准备你们的饭。”
徐萍大喜过望,连忙应好。
这几个月,徐母没有再上门,而她怕顾平澜生气也没敢回娘家,就只趁顾平澜不再的时候打个电话,心里着实是想念爹娘的。
顾夫人已经准备好四色表礼,两门亲家的礼物差不多,并没有偏倚。
杨家这个年过得非常热闹。
杨承灏得了十天假,腊月二十六回来的,可以住到初五才走。
他在豫章从普通士兵做起,着实吃了些苦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好在能力突出,被上峰重用,已经升任到排长。
陆秀玫既心疼他,又觉得自豪,这几天时时围着他转,脸上的笑意都没有散去过。
而平哥儿跟康宝都四岁了,正好淘气好玩的时候,天天屋里屋外乱蹿,给家里增添了无数的活力与乐趣。
杨佩瑶把顾宁远和顾暖都带回娘家。
顾宁远一副冷脸不太招人,顾暖却长得漂亮又爱笑,被众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没的,受尽了吹捧。
夸完顾暖又夸杨佩瑶。
杨佩瑶跟两个孩子穿的是一式的唐装,不同之处是她配黑色棉裙,孩子们穿的是裤子。
而她果然戴了镶金刚石的蝴蝶簪和一对金刚石耳坠子。
金刚石便是钻石,因为硬度高不好雕琢,所以工艺好的金刚石价钱极为昂贵。
杨佩瑶很得意地显摆,“首饰是我婆婆给的,发髻也是婆婆梳的。”
太太弯着眉眼笑,嘴上却斥道:“都二十岁,孩子都生了两个,连发髻不会梳,不嫌丢人?亏得你婆婆脾气好,换成我才懒得理你。”
杨佩瑶美滋滋地说:“我婆婆不觉得我丢人。”
太太瞪她一眼,“没羞没臊”,低头看着怀里粉雕玉琢的顾暖笑道:“暖宝别跟你娘学,咱们小手可灵巧了,自己会梳头。”
顾暖听不懂,却咿咿呀呀地应和着,引得大家嬉笑不已。
吃完饭,顾暖开始闹觉,杨佩瑶便不耽搁,跟顾息澜一道告辞回家。
没想到顾平澜夫妻已经回来了,正陪顾夫人吃饭。
杨佩瑶招呼一声,先把两个孩子哄睡了,再出来,见客厅里只有顾夫人在,便问道:“萍萍他们早回来了?”
顾夫人叹口气,“九点钟出的门,十点钟就回来了。萍萍说……家里人说话不好听,不想让阿平跟着受气。”
杨佩瑶能够想象徐母刻薄的模样。
上次顾平澜指着她鼻子骂,她未能找补回来,今天他主动送上门,按照徐母狭隘的心思,还能轻易放过他?
好在徐萍总算知道护着顾平澜,不教他委屈。
这倒值得高兴。
顾平澜两口子在老宅又住了一天,初三晚上送了年,初四一早回到长兴路的公馆。
就在这天,报纸加急发文,国民政府决定迁都金陵。
全国上下一片哗然。
都城南迁意味着什么,明眼人都瞧得清楚。
国民政府对东洋人采取了逃避和不抵抗政策,是要把北平弃之不管留给东洋人。
顾息澜气得脸色阴沉,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爆出,一个劲儿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外敌当前,政府不肯御敌,却把精锐部队用在内讧上,这是什么狗屁政府?”
是呀,柳条湖一战,东洋人连汉奸才三万,中国几乎是八倍十倍的兵力,却能被他们占据沈阳。
这还要怎么解释?
东洋人绝不满足仅仅占有东北三省,他们有更大的野心。
而那一段黑暗的历史即将重演。
杨佩瑶深吸口气,尽量平静地说:“自新,政府不抵抗,我们抵抗,我们有枪有人,还有组织,组织会领导我们保卫国土抵御外患……胜利终将属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