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息澜之所以如此张扬,也是有这层顾虑。
杨佩瑶碍不过顾夫人坚持,只得接过。
顾夫人献宝般打开,一样样指给她看,“这只玛瑙镯子是我当年的陪嫁,那支翡翠簪子是自新祖母给的,都是老物件,水头比现在的好。”斜一眼杨佩瑶手指上的戒指,从里面挑出只红玛瑙的指环,“瑶瑶你戴这个好看。”
杨佩瑶笑道:“娘,我这个跟会长的是一对儿,我们约定好了不摘下来……您这个给静怡吧,玛瑙喜庆,等她结婚的时候戴。”
将几件红玛瑙的首饰重新用绒布包起来,还给顾夫人。
顾夫人脸上露出慈爱的笑。
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儿媳妇,起初是看在顾息澜的脸面上,怕儿子找不到合意的媳妇,后来却是喜欢杨佩瑶的性情。
看着娇娇软软的,行事却落落大方,更重要的是坦诚,说话不藏着掖着,有什么事儿愿意跟她说,跟她商量。
杨佩瑶在家里舒舒服服过了一个寒假,肚子明显大了一圈。
过完元宵节,顾夫人便拘束着她不许多吃,又让顾息澜每天陪她在院子里溜达。
杨佩瑶原本想接着上学的,可她身体实在沉重,坐木头椅子肚子挤得难受,又怕磕着捧着,只好在家里自学。
没几天杨佩瑶肚子往下沉了,稳婆端量着道:“已经入盆了,估计这两三天就能生。”
顾夫人便留了稳婆在家里住,不叫她回去,又约定好郎中,只待杨佩瑶发动,随时上门去请。
杨致重仍是不愿意杨佩瑶回娘家,正好她身子笨重便也不怎么回去。
陆秀玫却隔三差五带着康宝来看望她。
康宝快两岁了,话还说不顺畅,只能几个词几个词地往外蹦,逗得几个大人乐不可支。
这天陆秀玫母子刚离开,杨佩瑶突然觉得肚子紧了下。
最近两天,她时不时会觉得肚子痛,每次疼一下就过去了,她也没当回事。
这次却不同,痛一下过一刻钟再痛一下,没完没了似的,而且一次比一次痛。
杨佩瑶起初还忍着,后来疼得受不了,捂着肚子哭道:“娘,我难受。”
徐萍立刻慌了手脚,大声嚷道:“嫂子怎么了,要不要请郎中?”
“怕是要生了,”顾夫人心里有数,不慌不忙地吩咐阿秋煮鸡蛋,接着吩咐人往准备好的产房送火盆,又给顾息澜打了电话,然后绞了温热的手帕给杨佩瑶擦眼泪,“瑶瑶不哭,娘在呢,自新马上回来了。”
徐萍惊讶地看着她们。
顾夫人平常对她们两个儿媳妇都不错,从没有摆过婆婆架子,只因为杨佩瑶怀着孩子,在吃食上会略微迁就她的口味。
徐萍只以为顾夫人待她俩是一视同仁的,现在却瞧出高下来了。
顾夫人对自己是表面的功夫,从来没有这么体贴的时候,对杨佩瑶却是跟亲母女一般。
眼眸不由深沉起来。
不一会儿,阿秋煮了鸡蛋过来,顾夫人亲自剥开蛋壳喂给杨佩瑶,“趁着现在不太疼,多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
杨佩瑶忍着痛,小口小口地吃。
一只鸡蛋刚吃完,听到外头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紧接着顾息澜推门进来,急步走到杨佩瑶面前,“怎么样了?”
杨佩瑶撅起嘴,“肚子疼得很。”
顾息澜正要伸手搂她,顾夫人道:“你从外头进来,带着满身凉气,先换了衣裳暖一暖。”
顾息澜脱掉呢子大衣,用热水洗了手,接过顾夫人手里的鸡蛋,“我来喂瑶瑶。”
顾夫人起身到产房看看有没有纰漏之处,顾息澜已飞快地剥开蛋壳,柔声问道:“现在好些没有?”
杨佩瑶委屈地说:“没有,更疼了,肚子疼,腰也疼,后背也疼。”一边说,正巧又一波阵痛袭来,不由皱紧了眉头。
顾息澜看着她脸色发白,脑门已经沁出密密一层细汗,顿时心如刀绞,伸手将她揽在臂弯里,轻轻拍着。
这时顾夫人过来,温声道:“产房已经暖和了,瑶瑶过去躺着歇会儿,”又吩咐人将稳婆叫来,再把郎中请来。
稳婆住在家里,没两分钟就到了,眼看着热水、棉布、剪刀、蜡烛以及铺在褥子上的油纸样样齐备,洗了洗手,笑道:“少奶奶不用急,还得等一阵子。”
一等就是三个多小时,天色已经暗了,杨佩瑶疼得出了好几身汗,头发早已湿透,软哒哒地贴在脸颊上。
稳婆把手伸进被子里试了试,正色道:“五指了,会长出去吧,这就要开始生了。”
杨佩瑶紧紧握住顾息澜的手不想松开。
顾息澜沉声道:“我在这看着。”
顾夫人叹口气劝道:“女人生孩子,你在这不方便,而且还碍手碍脚的。”
顾息澜咬咬牙,起身往门外走,走到门口下意识地回头瞧。
杨佩瑶满脸依恋地看着他,那双好看的杏仁眼里尽是缱绻与不舍。
顾息澜梗一下,低声道:“瑶瑶,我就在门口,你有事就唤我。”
杨佩瑶可怜兮兮地点点头,还要再瞧。
阿秋“啪”地关上门,隔开了两人视线。
少顷产房传出低低的哭喊声,开始尚压抑着,声音慢慢大起来,像是充满了绝望,持续了好长时间,突然就没了声音。
顾息澜正感诧异,听到稳婆冰冷的话语,“少奶奶用力,用!不许睡,快,使劲!”
产房静悄悄的,客厅也静悄悄的,静得让人发慌。
只有稳婆的话不停地重复,“使劲,使劲!”
顾息澜察觉不好,心头突然生出种莫名的恐惧,刚要推门进去,忽听屋里传出响亮的“啪”的一声,几乎同时有婴儿哭声响起。
阿秋惊喜道:“生下来了。”
顾息澜一下子脱了力,身体晃悠几下,软软地靠在墙边,不经意间已是满脸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