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笑道:“约莫四十多天,准准儿的,错不了。”
杨佩瑶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侧头去看顾息澜,他呆呆地站在大夫身边,神情不知是哭还是笑,二傻子似的。
顾夫人却笑得满脸褶子,不迭声地询问怀相好不好,要不要吃点安胎养胎的药。
大夫忙道:“无需用药,怀相很好,胎坐得也稳。”
顾夫人喜滋滋地送走大夫,回头温声问道:“瑶瑶,你晚饭没怎么吃,现在饿不饿?你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厨房做。”
“娘,我不饿,”杨佩瑶柔声谢绝,“您不用管我,我饿的时候就说了。”
顾夫人笑道:“好,你赶紧歇歇,别累着……自新啊,扶瑶瑶回屋去。”
顾息澜这才回神,一把抱起杨佩瑶往东跨院走。
“当心摔着,哎呀这孩子,赶紧放下来。”顾夫人急步跟在后面,边走边念叨,“自新,别胡闹,不许缠磨瑶瑶。”
顾息澜停住步子,温声道:“娘,我知道轻重。”
顾夫人警告般瞪他两眼,没再跟着。
顾息澜小心翼翼地把杨佩瑶放在床上,紧接着俯下头,脸贴在她腹部,静静偎了片刻,哑声道:“瑶瑶,咱们有了孩子。”
杨佩瑶望着他幽深若静水般的黑眸,低声问:“你想要孩子?”
“当然,”顾息澜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你不想?”
杨佩瑶默一默,“我觉得不是时候,再晚两个月就好了……再过十天我要到北平考试,怕路上颠簸。”
顾息澜没作声,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她,“肚子里还难受不?”
杨佩瑶摇了下头。
第二天是毕业典礼。
邱奎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讲话,主要是感谢三年来武陵高中的培养教育,然后表达了奋发努力为学校争光添彩的决心。
过了今天,同学们就会各奔东西,各谋前程。
张志北有个姑姑在天津,他打算考国立北洋大学和杭城大学。
秦婉如虽然成绩有了很大进步,但是离大学还有不小的差距,她选择了护士学校,以后会从事护理工作。
高敏君自从那次受到打击,整个人始终处于消极状态,成绩再没有赶上来过,一直处于班级的后十名。
考大学自然是没有希望,而她又不愿意读护士学校,据说她父亲会帮她找一个办公室文员的差事。
而邱奎老早跟杨佩瑶约定好一道去北平,他要考清华大学的官费留学。
典礼结束之后,各班照了集体合影,然后要好的同学分别拍照。
杨佩瑶也在校园各个角落照了不少相片。
中午,毕业生将在学校吃最后一顿午餐,食堂的菜肴格外丰盛。
校园里飘荡着浓郁的鱼香、肉香。
杨佩瑶本想在食堂吃,可不等走进去就觉得反胃,只得背起书包回了家。
家里饭菜清淡,她仍是难受,吃到一半又吐了。
从此就开始了孕吐反应,只要吃完东西,不到五分钟肯定要吐出来。
这个样子,还怎么去北平考试?
杨佩瑶既失望又觉得委屈,精神头一下子垮了,整天闷闷不乐萎靡不振的。
顾夫人瞧在眼里,温声劝慰她,“瑶瑶,你要真想去北平,自新脱不开身,娘陪你去,让阿秋也跟着,路上伺候着汤水。”
“娘,”杨佩瑶扑进她怀里呜呜咽咽地哭,“这个孩子来得太不巧了。”
顾夫人轻轻拍着她后背,“别这么说,既然来了就是缘分。你想想,怀胎的时候虽然辛苦,可生下来跟你一模一样的小婴儿,到时候抱到街上,人人都夸长得漂亮,像娘亲,多展扬。”
杨佩瑶破涕为笑,抬起头胡乱擦把眼泪,赧然道:“我把娘的衣裳弄脏了。”
“不出门怕什么,待会儿换了就是。”
顾夫人笑笑,接着道:“瑶瑶,以后多想些高兴的事儿,要是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就告诉娘,别生闷气……母子连着心,孩子在肚子里都明白着。”
扬声唤阿秋端洗脸水。
杨佩瑶洗过脸,心里舒畅许多,对顾夫人道:“娘,我不去北平了,要是考不上,白白奔波这一趟,即便碰运气考上了也没法去念……我考杭城大学。”
她怀着孩子去外地念书是不可能的,现下交通跟通讯都不方便,万一出点状况,她怕应付不了。
再者杭城大学也不错,仅次于清北和中央大学,跟国立武汉大学基本齐平。
顾夫人道:“你想考就去考,娘支持你。”
隔天,杨佩瑶打发人给白咏薇送信说明了情况。
白咏薇收到信立刻坐电车赶过来,盯着杨佩瑶的肚子打量好一阵子,“没看到有什么变化?”
顾夫人笑道:“现在月份轻,哪里看得出来,要四五个月才显怀,我算着日子了,差不多明年三月生,坐完月子是四月,天儿就暖和了,正好把孩子抱出去晒太阳……这孩子会选日子,挑个不冷不热的时候。”
白咏薇“咯咯”笑,笑完了,问道:“你给静怡说了吗,她要当姑姑了?”
杨佩瑶摇头,“还没顾得上写。”
白咏薇自告奋勇,“我来写……说不定她听说当姑姑,突然就想谈恋爱了呢。”
顾静怡上了半年语言学校之后,就开始去各个学校递交入学申请。
因为有之前建筑学图稿做敲门砖,很快就得到学校抛来的橄榄枝,还获得了全额奖学金。
眼下虽没正式入学,但是已经跟着建筑系的本科生一同上课。
从九月开始,她会跟其他同学一起,正式办理入学手续。
上封信,杨佩瑶受顾夫人委托告诉她,既然学校有了眉目,可以腾出时间跟一位绅士谈场恋爱。
顾静怡不置可否。
白咏薇想再劝劝她。
七月底,邱奎收到了清华大学的入学通知书,并拿到了第一笔学费,而杨佩瑶也收到了杭城大学的录取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