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杨家几位姑娘相貌不错, 却没想到杨佩瑶会这么漂亮。
小脸白净, 两腮红润,大大的杏仁眼清湛湛的透着亮, 气色非常好, 一看就知道非常健康。
高峤的弟弟身体不太好, 正值壮年就病故了。
所以高峤才将高修远接到杭城上学。
高夫人的目的是联姻,可如果联姻的对象既美丽又健康, 更是好上加好。
遂拉起杨佩瑶的手,慈爱地笑道:“生得真水灵,几时到家里玩吧,修远经常提到你。”
杨佩瑶当即明白了她的用意, 飞快地抽出手,“我跟高修远不熟, 差着两个年级呢, 之前他追张监事的女儿, 后来又打白小姐的主意,
不知道现在的女朋友是哪家小姐?”
高修远寄居在伯父家,虽然吃穿样样不差,但内心里总有种寄人篱下的自卑感,便想找个有助力的岳家。
三年来,总挑家世好的女孩献殷勤。
杨佩瑶上高一的时候,高修远正巴结白咏薇, 所以没将她看在眼里。
听闻此言,高夫人面上显出几分尴尬, 却仍带着笑,“以前岁数小,不懂事,上大学之后性子稳了,想正经八百找个合意的姑娘安定下来。”
杨佩瑶丝毫不掩饰眸中的鄙夷,侧头对太太道:“娘,几时开饭,要饿死了?”
太太嗔道:“天天就知道饿,先上楼把作业写完。”对高夫人诉苦,“这么大的姑娘了,一点礼数都没有,也不知随了谁?”
高夫人心里有数,杨太太明里是指责杨佩瑶,暗地里说不定在影射自己。
都要吃完饭的点儿了,还赖着不走。
讪讪地告辞离开。
太太将人送到客厅门口,只说了句“路上当心”,连“以后再来玩”的话都没提,转身回去。
正看到杨佩珍从楼上下来。
她穿了件水红色细格子旗袍,脸上擦了粉,涂了口红,掩盖住面色的憔悴,可整个人瘦得厉害,几乎快要脱了形,显得双眼愈发地亮。
亮得有些诡异。
杨佩珍环视一下四周,“咦,高夫人呢?”
二姨太道:“刚走。”
杨佩珍适才堆起的笑容顿时垮下来,掉头又上了楼。
太太皱眉,“佩珍这是干什么呢?”
“谁知道?”二姨太漫不经心地说,“下来问了声高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道:“许是惦记着高省长的侄子。瑶瑶红鸾星不能动,要不把佩珍嫁过去算了,听说高省长待这个侄子跟亲儿子也没啥差别。”
太太淡淡道:“等回过都督再说。”
二姨太默一默,续道:“就怕高夫人相不中佩珍,好好的姑娘家,怎么长成这个样子了?”
杨佩珊也觉得诧异,此时正在杨佩瑶屋里跟她说话,“你有没有觉得佩珍不对劲儿?”
杨佩瑶正把旗袍脱下来,换上家常穿的袄裙,闻言挑眉,“她又怎么了?”
“我觉得她在吃福寿膏,”杨佩珊下意识地压低声音。
杨佩瑶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福寿膏就是大烟,连声道:“不可能,政府清剿好几次大烟馆子了,她平常不怎么出门,从哪里买来的?”
“切,”杨佩珊不屑地说,“有心想买哪儿都能买得到……这玩意儿沾不得,我在静海一个姐们儿因为上了瘾,熬不住那份苦抹了脖子。她还是要脸的,有那种不要脸的女人,为了一两口大烟,什么都豁得出去。”因怕杨佩瑶不信,连连告诫,“你可千万别碰,碰上就毁了。”
杨佩瑶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下。
她知道危害。
这个时代只是大烟,可在前世,名目更加繁多。从初中开始一直到大学,学校三令五申,千万沾不得,报纸新闻上也多次报道后果的可怕。
如果沾上,就要一辈子生活在暗不见天日的深渊里。
可杨佩珍从什么时候开始用福寿膏的?
杨佩瑶慢慢回忆着。
五月底,天刚开始热,杨佩珍经常犯困打呵欠,可那时候她还有些胖,抱怨去年的旗袍塞不进去,可七月底就已经很瘦了,胃口也不好,每天待在自己屋里极少出门。
很有可能就是五六月的时候开始的。
如果早点发现就好了,说不定能戒掉,可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
杨佩瑶抿抿唇,“姐,不管二姐是不是真的抽大烟,这事儿得告诉爹。”
“当然得告诉,”杨佩珊毫不犹豫地说,“不能让她一个人毁了咱全家。等爹回来我就跟他说。”
杨佩瑶点点头。
就听有人敲门,春喜探进头,“三小姐吃饭了……大小姐也在,已经摆饭了。”
杨佩珊问道:“都督回来了?”
春喜笑答:“刚进门,在洗手。”
这时,杨佩珍也从房里出来,她已经洗掉了两腮的脂粉,便显出脸上的黑黄来。
杨佩瑶叹口气,跟杨佩珊对视一眼。
看杨佩珍的神情和脸色,十有八九是真的上了瘾。
三人前后脚下楼。
太太正跟杨致重谈起高夫人上门的事儿。
五姨太默默地坐在旁边,听得很认真。
杨致重满不在乎地说:“早两年对老子阴一套阳一套,现在走投无路想起老子来了。他那侄子又不是什么出息人,别说瑶瑶的亲事不着急,就是着急,咱也不答应。对了,佩珍的亲事相看得怎么样了?”
太太尚未回答,杨佩珊大喇喇地开口,“爹,你看佩珍这模样,活像吃福寿膏吃虚亏了。”
杨佩瑶心里“咯噔”一声。
她以为杨佩珊会吃完饭,到三楼私下跟杨致重谈,没想到当着全家好几口人的面儿,就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
杨佩珊这脾气……真是十足像了杨致重。
杨佩瑶无奈地摇摇头,就感觉杨致重的目光如出鞘利剑般扫射过来。
她正与杨佩珍站在一处。
一个小脸白里透红浑身上下透着精神,另一个脸色干瘦像是得了痨病,跟二姨太的气色差不多。
两人才差一岁,却感觉像差出去十好几岁。
杨致重铜铃般的眼睛盯住杨佩珍,问道:“你是不是抽大烟?”
“没有,”杨佩珍决口否认,“我连大烟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哪里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