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佩瑶指着画着三角符号的地方,“龙泉的山匪应该在百山祖和黄茅尖这一带,百山祖距龙泉县城足有100里山路,要想拿人怎会那么容易再者,大嫂又不是爱抛头露面的人,肯定会住在驻地里。如果就这还能被山匪掳去,我看也不用剿匪,直接认输呗。”
杨致重冷冷瞥她一眼,“继续。”
杨佩瑶抿抿嘴,续道:“大哥此去是想磨炼几年,以后继承爹的基业,可大嫂以后要掌家,她也需要个锻炼的机会。现下家里大事由爹做主,零乱琐事是娘做主,大嫂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大嫂跟着一起去,正好可以锻炼自己。还有我听说很多军官都带家眷,家眷凑在一起能联络感情……再就是,爹不想抱孙子吗要是过上三五年,大哥长进了,大嫂长进了,还带回两个奶娃娃,这不一举数得吗”
杨致重房间带着大阳台,此时通向阳台的落地门大开着,夜风卷动着窗帘呼啦啦地响,略有寒凉。
杨佩瑶心底发沉,凉嗖嗖的没有底儿。
自己口沫横飞说了这半天,杨致重始终面无表情。
他到底是同意呢,还是同意呢,还是同意呢
正忐忑着,只见杨致重抬抬眼皮,扫了眼她手里另外一张纸,“说完了”
“没有,”杨佩瑶错错牙,把纸照样摊平在桌面上,“爹要是仍然觉得不妥当,我跟大嫂打算私自乘坐22号的火车去龙泉。”
这张纸上写着的就是陆秀玫打听到的火车运行时刻表。
杨致重挪动下身体,粗大的手掌“啪”在桌面上,震得茶盅笔墨叮当作响, “你胆子不小。”
杨佩瑶心里“咯噔”一声,两手本能地绞在了一起。
明明害怕得要命,脑子不知为何却转得飞快,不过数息便已镇静下来,面上复又漾起笑容。
“将门出虎女,爹生养的孩子,还能连这点胆气都没有”杨佩瑶不动声色地恭维杨致重两句,把自己的计划详细地说了遍。
杨致重凝神听着,眸里飞快闪过一丝笑,“已经打算好私逃,怎么又告诉我了”
还不是怕你动家法
杨佩瑶腹诽。
上次得知原身企图私奔,杨致重已经是大动肝火,若非他感冒没有精神,加上太太在旁边遮掩,说不定大巴掌就要抡到杨佩瑶脸上了。
假如再来这么一回,她在杨致重心里就贴上“孽畜”的标签,永远被蔑视和忽略了。
为了不挨揍,也为了刷好感,杨佩瑶必须来“投诚”。
想到此,杨佩瑶声音越发放得软,“爹是一家之主,当然得先征得您同意。而且您掌管全省军队,手底下好几万的兵,说不定我们前脚刚上火车,后脚您就知道了……爹就是如来佛,我们是孙猴子,怎么折腾也翻不出爹的手掌心。”
“停,”杨致重抬手打断她,“你出去吧。”
杨佩瑶张张嘴,“爹,那您让不让大嫂去龙泉”
杨致重翻着适才看过的公文,再不搭理她。
杨佩瑶等了数息不见回答,只得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回过头,“爹,那我跟大嫂就按原定计划坐22号的火车了。”
仍是没有反应。
杨佩瑶暗暗骂声“老顽固”,开门离开。
屋里却有了动静。
杨致重拿起面前两张纸,脸上真真切切露出笑。
计划虽有纰漏之处,可能考虑到这种程度,已是难得。
当年他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几个孩子都养在老家,锦衣玉食地长大,压根没有受过挫折与磨难。
几个年纪小得倒还罢了,就连长子杨承灏身上的书卷气也远胜于军人的那种豪气。
杨致重颇有些担心他以后继承不了家业,没想到杨承灏主动要求剿匪,挺让他高兴。
这又冒出个三丫头,有几分胆色。
看来古话说得不错,“龙生龙凤生凤”,“虎父无犬子”,是他杨致重的种儿!
且由她们折腾,在他的地盘,谁还敢捋虎须不成
杨致重得意得不行,杨佩瑶心里也算有了底儿。
她已经“坦白从宽”事先交待出来,杨致重就不应该再用此事来惩罚她。
第二天她给顾家打了个电话,可惜顾静怡不在家,是下人接的,说她去了申城,过三五天才能回来。
杨佩瑶便没在意,紧接着就到了20号。
韦副官开车送杨承灏去火车站,陆秀玫和杨佩瑶以及杨佩珍随车送行,顺便也探探路。毕竟她们之前都没坐过火车,怕露怯。
杨承灏与五个身材健壮的士兵会合,上车前,特地安慰陆秀玫,“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离过年也没几个月了,过年我肯定回家。”
陆秀玫笑着点点头,脸上没有半分离情别绪。
因怕露出马脚,陆秀玫并没告诉杨承灏她要去龙泉,而是暗地里做着准备。
她在随身穿的袄子里缝了个夹层,塞进两张交通银行的支票。一张面额是三百块,另一张面额是一百五。
而她跟杨佩瑶每人身上带十几块现大洋以备住店吃饭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