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子的莺莺燕燕,看起来还算和睦。
杨佩瑶逐一打过招呼,在陆秀玫身旁的空座坐下,杨佩珍则在三姨太旁边坐了。
两人正坐了个对面。
下人们次第将饭菜端上来,共四冷八热十二道菜,外加一盆炖成奶白色的鲫鱼豆腐汤。
杨家厨子手艺不错,不管是冷盘还是热菜都极可口。
杨佩瑶头一次吃,只觉得新鲜,每样都吃了不少。
三姨太心疼道:“三小姐病这几天熬得肚子都没油水了,晚饭让厨房加几道好菜补一补。”
太太神情淡淡的,“大病初愈,不宜进补过度,先清淡点吃。”
太太出身好,于滋补温养上很有心得。
三姨太讪讪地笑了笑。
杨佩瑶眼尖,瞧见杨佩珍眸中一闪而过的恼怒与恨意。
吃过饭,杨佩瑶发现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竟是黑云密布,紧接着落了雨点。
雨来得急且猛,很快汇成雨幕噼里啪啦往下砸。
有道黑影穿过雨帘蹿进了客厅。
三姨太“哎哟”一声斥道:“你这个不省心的,下这么大雨在外面跑什么,不知道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忙吩咐下人拿来干毛巾,手忙脚乱地给那人擦头发,边擦边道:“赶紧上楼把湿衣裳脱下来,再泡个热水澡。”
来人是三少爷杨承鸿,今年十三岁,也是三姨太生的。
杨承鸿不耐地拨开三姨太的手,“不用换,待会儿就干了。”
“去换!”三姨太板起脸,“感冒了怎么办,你三姐就是因为淋雨病的,这才刚见好,你又不听话。是不是也想让洋大夫给你打针”
陆秀玫在旁边劝道:“三弟去换了吧,你刚热出一身汗,又被冷雨激着,热气都憋在身体里,最容易生病了。喝碗姜汤洗个澡发散出来才好。”
陆秀玫祖上也做过官,是老派家庭教养出来的女子,说话细声细气的很是温婉。
杨承鸿这般年纪的男孩子,最讨厌别人指手画脚地训斥,却是能听进好言相劝,一把扯下头上的毛巾,“蹬蹬蹬”跑上楼去。
三姨太感激地看一眼陆秀玫,无奈地说:“就这脾气能把人给气死。”又招呼杨佩瑶,“瑶瑶别站门口,当心湿了裙子。”
这空当,雨已经见小,却是起了风。
风裹挟着雨珠在地面上留下好大一片湿。
杨佩瑶掩上门,退回到屋里。
二姨太摁亮电灯,招呼众人打麻将,“左右闲着没事,打几圈消磨下时间。昨天我输了三十多块,今儿要是赢回来就请大家听戏喝茶。”
“我不听戏,咿咿呀呀地没意思,”四姨太生得一管好嗓子,说话如黄莺出谷般,甚是清脆,“不如去看电影或者跳舞。”
二姨太笑道:“我这把老骨头怕崴脚,我陪太太听戏,你跟大少奶奶带着小姐们去跳舞。”
两人说着话,已经找好了麻将搭子。
三位姨太太外加陆秀玫,哗啦啦开始洗牌。
都督杨致重外出公干,女人们闲得无聊,一天倒有大半天消磨在麻将桌前,既免得出门花钱,又能联络感情,其乐融融。
太太省心省力,也由得她们去,站在旁边看了两圈,觉得二姨太运势依旧不好,便不再看。
正巧周妈煮好姜汤,太太吩咐给杨承鸿送上去,又让盛了半碗给杨佩瑶喝。
杨佩瑶前世月事不太规律,总喝红糖姜茶喝惯了,接过碗一口饮尽。
太太笑道:“病这一场到底长了记性,也不推三阻四地嫌难喝了。”
杨佩瑶这才知道,原身不喜欢喝姜汤。
正好太太给了理由,便嘟起嘴,嘀咕道:“姜汤比苦药好喝点儿。”
太太抿唇笑了笑,随后叹一声,“那晚是顾家兄妹冒雨送你回来的,虽然两家素无往来……不管怎样,总是份恩情,于情于理咱们都要登门致谢。趁你爹还没回来,明天咱们往顾家走一趟。”
言语中,似乎有几分顾忌。
杨佩瑶于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便不多语,只听话地点点头。
太太又笑,“脾气也改了,不乱顶嘴了……我有些乏累,回房歇个晌觉……明儿早点起,打扮得体面些,别失礼。”
说罢,起身往楼上去。
杨佩珍侧着耳朵在旁边听了半截话音儿,见太太离开,笑吟吟地凑过来问道:“母亲要带你去哪里”
杨佩瑶扫她一眼,实话实说,“去顾家道谢,你想一起去”
杨佩珍头摇得像拨浪鼓,“你去谢你的大恩人,我跟着算什么……”